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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金殿大朝~
「人生得一知己,死又何憾。」
容若太高興,喝得也太盡興了,人被性德扶住,還在擺手跺腳晃腦袋地學著電視裡的好漢,大喊著非常豪氣的話。
「你醉了。」性德冷冰冰道。
「我沒醉。」所有醉了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醉了,容若當然也不例外。他義正辭嚴地為自己分辯:「誰說我醉了,我才沒醉,剛才,我還和納蘭玉在一起吟詩聯句,還親自送了韻如回甘泉宮。」
性德挑挑眉,也就懶得提醒他,和納蘭玉聯的句,人家吟七律,他愣能回人家三字經,就更不必說去甘泉宮的一路上,這位皇帝完全是靠可憐的皇后一雙玉手扶著,才沒直接似爛泥一團,癱在地上了。
性德半扶半抱著容若進內殿。容若還在他懷裡揮手踢腳,拉長了聲音喊:「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己一個最難求,我今天總算明白古人的感嘆是為什麼了。」
性德扶他坐到椅子上,直接把宮女侍月辛苦做好的醒酒茶,用最簡單有效的方法,潑到容若的臉上:「現在醒點了嗎?」
還別說,醒酒茶潑人,居然真的比一口一口喝下去更有效一點。
容若好像醒了一大半了,用袖子拭著臉,哀怨地瞪著性德:「你你你……你就是這樣照顧我的嗎?我就不信,你的程序是這麼要求你的?」
「程序要求我照顧好你,其中當然包括在你喝醉時,用適當的手段,讓你清醒一點。不過,這適當的手段到底是什麼,程序是不會規定的。」性德漠然的語氣,冷冰冰的話,足可讓容若氣至吐血。
不過,和無情無緒的人工智能體生氣,自然是非常不智的事。所以容若在怒瞪了性德足足三分鐘而無效之後,不得不放棄繼續虐待自己的眼睛了。更何況,今晚真的太高興了,尤其是在知道納蘭玉竟然相信他之後,酒更是喝得多了,一杯醒酒茶,份量還真不夠。
醉意剛壓下去,又湧上來,頭又開始暈,不但暈,而且痛。他忍不住抱著頭,哀號了起來,也就更加顧不上表達憤怒了。
性德明顯對他的痛苦絲毫不同情,淡淡說:「你一向不是太容易生氣的,這次為了聯姻的事太過動怒,後來又過分高興,情緒轉變太快,又猛喝酒,不醉也難。」
「我當然要生氣。」容若忍著頭暈和煩躁,努力地說:「這種無端把責任放在無辜女子肩上、不公平的事,我不應該出面打抱不平嗎?自古以來,聯姻別國的女子,都是和不幸聯繫在一起的。像文成公主和松贊干布那樣千古傳揚的美事,對於當事人也一樣是悲慘的。年紀輕輕的少女,永別故土,離開父母,嫁到異國,才一到丈夫家,人家的大老婆赤尊公主就先給一個下馬威,然後一輩子面對年紀可以當她爹的丈夫。丈夫死了,又因為兩國再起干戈而無法回轉故土,虧得後世連續劇為了劇情需要,硬要演一個少女對五十歲的男人一見鍾情、情深愛重。我不能讓我的姐姐和秦國的安樂公主也落得這樣的下場,就算後世有再多的美名,又有什麼意思?」
他越說越激動,站起來,揚眉作勢,很有點兒要振臂高呼的意思,奈何,頭重腳輕,暈暈乎乎,最後還是跌跌撞撞,半扶著所有的椅、桌、柱、牆,走到他的龍床前,往上一趴,也不脫衣,也不脫鞋,順手把被子往身上一裹:「我為納蘭玉高興,更是合情合理,我總算碰到個肯信我的人了,還不應該高興嗎?」
明明是很理直氣壯的話,因為躺在床上、裹著被子,那說話時的氣勢和效果,自然而然就打了大大的折扣。
性德無聲地走近他,伸手扯了扯被子。
容若更加用力地把被子捲緊:「不要吵,我要睡覺,我頭痛死了,明天再和你理論。」
性德再拉了拉被子。
被子理所當然地捲得更加緊了,而被子裡的人,自然又嘟噥了一番聽都聽不太明白的話。
性德搖搖頭,也就不理他這樣睡覺會不會生病的問題了。
「好,你睡吧!反正明早還有大事,早點睡也好。」
「不管什麼事,睡覺最重要,明天的事,明天再管。」容若根本沒細聽性德的話,酒醉後的腦袋,自然也就不會回憶、不會深思了。他喃喃地回應:「今晚有覺今晚睡,哪管明天……」
聲音漸漸微弱,再也聽不見了。
「皇上!」
不理。
扯被子。
捲緊。
「聖上。」
更加不理。
再扯被子。
再捲緊。
「陛下!」
頭好疼啊!性德到底在幹什麼,再怎麼樣,也該讓我睡一覺啊!不對,性德很少這麼恭恭敬敬地叫我的。
不過,頭還是好疼,不理他了,接著睡。
再拉被子。
拚命再捲緊。
「萬歲!」
耳朵裡模模糊糊聽到的聲音好像要哭出來了,不過,容若自己也痛苦得想要大哭,天啊!我的頭好痛,讓我睡吧!讓我睡吧!求求你,讓我睡一覺,我什麼都答應你。
「皇上!陛下!聖上!萬歲爺!」
「睡覺睡覺我要睡覺!」容若堅決閉緊雙眼,毫不動搖地喃喃自語。
一直站在一旁,看著一大堆太監、宮女們努力喚醒賴床的皇帝而不能成功的性德,終於看不下去了。
他一伸手,在一片驚呼聲中,輕而易舉地把容若死命捲在身上的被子扯了開去。
四周自然響起了一大片驚恐欲絕的大叫聲。
「你你你……」
「大不敬!」
「大膽!」
「你不想活了。」
性德概不理會,劈手把一旁侍月端在手上,準備給皇帝洗臉的水連盆奪過,直接潑了容若滿身。可憐的美麗宮女嚇得花容失色,差點跌倒。
而另一個受害人,當朝皇帝則打了個寒戰,從床上跳起來,雙眼圓睜,無比清醒地大喊:「誰幹的?」
自然而然,嘩啦一聲,就跪了一地的人。
唯一沒跪的性德,徐徐道:「陛下,恕卑職無禮,若非如此,就要誤了大朝時間了。」
「大朝?」濕淋淋的容若用力眨著眼睛,宿醉的腦袋想了好一陣子,才記起來了。
今天是八月初一,依照大楚國的朝例,每個月初一都是大朝的日子,皇帝一定要上朝,哪怕是個沒親政的皇帝,做做樣子也好。
他抹了抹一腦門子的水,望了望已經打開的殿門外黑漆漆的天空,哀叫了一聲:「天啊!」然後,開始手忙腳亂地換衣服。
做為皇帝,換衣服這種事是不用自己動手的。但容若在太虛世界裡,卻一向是自己換衣的。他手腳倒是不慢,應付一般衣裳是沒問題的。可今天是大朝,要穿正經的朝服,那個繁瑣麻煩,愁得容若直皺眉頭,就差沒恨自己少生了十根指頭。
容若最後只得跺腳大喊:「快來幫忙啊!」
這一聲喊,近身服侍他的侍月忙湊近過來,伸出纖纖玉手,為他穿衣扣帶,動作雖溫柔但卻迅速快捷啊!不愧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
又有兩三個宮女過來幫忙,一件件繁瑣麻煩的禮服,就這麼輕輕巧巧、妥妥貼貼地給容若穿好了。
在穿衣過程中,虧得容若還能閉著眼睛,抓緊最後幾分鐘打盹,同時在心中痛罵古人,為什麼非得搞個什麼早朝,五更就上朝。他這個後宮的皇帝,都得四更半起來,那些在外頭的官,豈不是三更半就要起身了。
這是什麼制度?烏燈瞎火,浪費蠟燭,就算為了表現勤政,也用不著走這種形式套路,像現代人那樣,朝九晚五,多麼簡單爽利,還有利於提高工作效率。
好不容易衣服穿完,匆匆洗漱完畢,要用早膳,是萬萬來不及了。
容若順手從一大堆盤子碟子裡,拿起兩個看起來漂亮、聞起來很香的糕餅,並對一大桌子不能送進肚子的早點,暗中就浪費問題和中華民族勤儉節約的美德做了一番感嘆,然後一邊大口吃著糕餅,一邊大步往外跑。
也虧得他滿嘴是餅,還能衝著性德招手,當他來到面前時,還字字清楚地說:「性德,你有沒有覺得,你人性化了很多?」
性德冷冷斜睨他一眼,就這樣冷漠對待玩家的方式,還叫人性化嗎?
容若眉開眼笑地說:「還不承認,就連你這個眼神,都非常人性化啊!按照常理,你應該是漠然面對一切,但不會故意整治任何人,因為你不存在動怒的可能。可是你對我又凶、又生硬,就算要叫醒我,有必要用這麼惡整的手段嗎?分明是刻意為之,故意要做出冷漠態度來,卻已經落了下乘、著了形跡了。」
「還有,上一次你進殿救我,卻又在救我之前,故意弄起一股風,害外頭的人什麼也看不清,就此救了那兩個沒輕沒重小笨蛋的命。你救我是按程序來,不過,程序也沒要求你額外弄什麼狂風吧!」
性德對他的話完完全全不理不睬,毫無反應。
不過容若也用不著他理睬,嘻嘻笑道:「怎麼樣?就連你這種故意不理我的態度,都是明擺著的心虛。」
容若一邊說,一邊開開心心張嘴,衝手裡又香又甜又好吃的餅,重重咬了下去。
玉階九尺,丹青炳煥,容若冠冕華袞坐在金龍椅上,望著玉階之下的文武百官。
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的確很容易讓人陶醉。也難怪古往今來,所有人都前仆後繼,沒命地爭權奪利啊!
容若一邊在心中發出感嘆,一邊暗中為頭上沉甸甸的皇冠苦惱,一邊還要分心看著下頭一大堆的官員,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話,臉上還要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那些半文半白的古話、官話,固然聽不太懂,不過,還要拚命點著頭做明白狀,偶爾還要應兩聲。
戲裡面的上朝可不會這麼麻煩的,昏君乾脆不上朝,明君也不過是走走有事早奏、無事退朝的過場。本以為,蕭若這個皇帝不管事,臣子們根本不會對他奏什麼正經事。
誰知道,才一上朝,眾臣行過禮之後,嘩啦啦!就有好幾個大臣跪到中間。
一會兒是什麼清田法的實施有問題;一會兒是什麼冰劍城向朝廷索要的軍餉太高;一會兒是江中太守和上源太守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一起上折子互參。
朝中言官御史們也分成好幾派,鬧得不亦樂乎,一會兒又是哪哪哪的米價太高,哪哪哪的土地兼併太嚴重,還有什麼南郁郡部族和官府對抗,清風府遭天災,官府勸地主減租,奈何大大小小的地主們,鐵打的田租一文不減,引發佃戶們的武裝對抗,官府彈壓不力,事情越鬧越大……等等等。
容若聽得已經頭大如斗,接著大臣們的奏本又都遞了上來。
打開一看,明顯是更加深奧的文言文,容若倒也不是看不懂,不過基本上一份奏折,要花上三個小時,才能看明白八九分,而且還要付出腦細胞死掉若干與加速衰老的代價。
容若在心中同情著所有的昏君,並且對勤政不懈的千古明君們致以無上的敬意,然後對玉階下的蕭逸招招手。
蕭逸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應召拾階而上,走到他身邊。
容若笑嘻嘻,把手上一大堆奏折往蕭逸懷中一推,拍拍手,如釋重負。
在蕭逸愕然的表情和下頭一大堆官員發綠的臉色中,容若笑道:「朕還沒有親政,這些事,自然還是要勞煩攝政王的了。」
「陛下,親政之日將到,攝政王理應相助陛下熟悉政務。」會用這麼大嗓門,說出這麼不討當權派喜歡的話,還能有誰呢!自然是御史董大人了。
容若笑笑,望著跪在一大堆人最前面的董仲方,和他身後七八個同樣跪著的大臣,除了四個御史外,居然還有一個兵部侍郎,一位戶部尚書,另外兩個的官名又長又難記,絕不是電視劇和戲曲裡常演常說的什麼宰相侍郎尚書八府巡按那一類,容若一下子居然還真叫不出來。
看來,朝中不肯依附權貴,死挺著皇室正統不肯放的勢力,還真不能算太小。
今天這種本來只是由皇帝出面走走過場的大朝,被這幾個大臣鬧成了皇帝親政前奏會。可見,古來的忠臣,的確是膽大氣粗不怕死的那一類,硬是一點面子也不給蕭逸,存心要造成少年皇帝即將親政的大氣氛。
可惜的是,做為皇帝的容若自己不爭氣,輕輕鬆鬆,把他們頂著極大風險,硬奏上來的國務,隨手就又拋還給蕭逸了。
也難怪這些大臣,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容若心裡對他們抱歉,臉上只笑嘻嘻說:「正是,還是要由攝政王協助的,既這樣,就由攝政王和各部大臣們議一議,自行處理吧!事後把處理的折子遞過來給朕瞧瞧,讓朕多點經驗,也就是了。」
蕭逸只淡淡看他一眼,便躬身道:「臣遵旨。」
「陛下!」以董仲方為首的官員們,還想力爭喚醒小皇帝的責任心。
而容若已經閒閒地說:「就這麼定了,沒別的公務,那朕也有話要說了。」
難得擺設皇帝居然主動有什麼意見,下頭的臣子們自然個個閉嘴噤聲,等著聽他的高論。
容若衝蕭逸笑一笑:「七皇叔勞苦功高、地位尊崇,我看,以後除了正式的大典,平日見駕和普通的大朝,也就不必再行跪禮了,如何?」
蕭逸微微揚眉,漆黑幽深的雙眸凝視容若笑得坦然無偽的臉,徐徐道:「此事,恐不合君臣之禮。」
容若微笑:「侄受叔拜,也不合長幼之禮,功高拜無功,更不合公平之理。」
他笑容平和,語氣平緩,淡淡說來,仿似這等驚世駭俗,絕非禮法所能容之事,也再平常不過一般。
蕭逸微微動容,默然不語。
董仲方第一個大叫出聲:「此事萬萬不可!」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容若在心裡嘆了口氣,笑問:「董御史,有何不可?」
「天子無私事,既是君臣之倫,就顧不得長幼之道了。所謂功高,何功不屬陛下,為人臣子,自當謙謹自守,豈可貪天之功為己有。」董仲方朗聲回應。
容若還想用手揉太陽穴,忠臣們想事情為什麼全這麼死板,什麼叫天子無私事?天子難道就不是人?這種人,要是活在明朝,估計就是那種不管國家大事,一個勁拼了命,不讓皇帝管自己親爹叫爹,鬧得朝廷亂紛紛的人。
「董大人,你說天下功勞皆為君主所有,那又何必要你們這些大臣?有功則賞,臣子貪君王之功是大罪,可君王漠視臣子的功勞,難道就不是錯誤嗎?天下本來就不該有完全無條件的忠臣,君王也不該苛求臣子無條件的忠誠,要得到臣子的忠心盡力,君王自己也該付出禮遇關懷。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容若在心裡重念了一遍自己剛才捍的書袋,確定並沒有背錯出醜,暗喜居然沒把讀書時學的古文忘光。這才在御座上站起身,攜了蕭逸空出來沒有抱奏折的左手,深深望著他,展開笑顏:「朕待七皇叔為骨肉,七皇叔自然視朕如腹心,七皇叔,你說是不是啊!」
他說出來的理論,完全超出世人的理解,更不能相信,這樣的話,竟是從皇帝嘴裡說出來。偏偏他這般侃侃而談,卻也有他自己的道理,讓人不能反駁。
縱然他完全不顧大殿之上的君臣禮儀,伸手去拉蕭逸的手時,也沒有人記得要提醒他失儀,反覺他此時談笑從容,竟是真有一種君王的氣度在了。
最後一句話,尤其問得意味深長,讓滿殿臣子都覺餘韻未盡,不能做聲。
蕭逸細微到幾不可察地輕輕一顫,然後深深俯首,自自然然避開容若的目光,應道:「是!」
大臣們本來還有一些非議,但經容若這麼一番話說下來,又見蕭逸的氣勢,竟是莫名其妙地被壓住了一些,也就不再開口了。
唯有董仲方還抗聲道:「陛下……」
容若不容他再說下去,冷喝一聲:「董大人,你方才還口口聲聲說朕馬上就要親政了,應該學習如何當一個好皇帝,怎麼朕才下一道旨意,你就一個勁的和朕做對,莫非你也欺朕年紀太小,不曾親政嗎?」
這話說得太重,這樣的罪名是任何一個忠臣都承擔不下來的。董仲方滔滔不絕的忠諫立刻全堵在喉嚨裡,一時間不敢再說不行,但又不甘心就此放棄,竟是愣在當場了。
容若嘆息搖頭。怪不得古往今來,忠臣永遠鬥不過奸臣,忠臣真的是太生硬、太不夠圓滑了。
不過,既然目的達成,他當然不會再讓這樣的忠直之士難堪,所以笑笑道:「好吧!看來大家都達成了共識,這件事就這麼定了。第二件事,朕是想問問,有關朕大獵的安排,攝政王是否已經準備妥當了。」
蕭逸眸中異芒一閃,語氣卻恭敬平和:「臣會同禮部,和鈞天府早已開始安排,正要向陛下請示,是不是依照祖宗先例,時間就定在八月十五呢?」
容若點頭:「既然你們都安排好了,那朕自然也就沒意見,只是,記得到時定要把納蘭玉也請來,一同遊獵。」
蕭逸笑道:「此次大獵,既是國獵,也是家獵,依照楚國人的規矩,成年的家獵,不但直系親屬必須參加,就是親朋好友也可以齊到,甚至是朋友的家眷,若有興趣,都可以來。」
容若眼睛閃光:「這就是說,這裡的大臣們,都可以帶親戚朋友來了,這可太好了。」一邊叫好,一邊衝董仲方笑道:「董大人,你記得一定要來,如果董小姐也有興趣,不妨也齊來湊個熱鬧,如何?」
這話一說出來,滿殿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董仲方。
本來董仲方還有一大堆勸諫的話堵在嘴裡,說又說不出、嚥又嚥不下,正痛苦無奈到極點,又被容若這一句話,氣得直欲吐血。
可憐他耿耿孤忠,這個昏君時至今日,還惦著他的美麗女兒呢!
若是旁人說出這樣的話,依他的耿直脾氣,便是天王老子,也要指著鼻子大罵一番了。偏偏對方又正好是皇帝,對於一心要當千古忠臣的他來說,白白氣個半死,偏就是打不得,罵不得,說不得,恨不得,所有的悶氣只好往腦門子上頭沖,臉色又是青又是紫,又是白又是綠,極之駭人。
容若也有點驚怕,古人的氣量最小,動不動就為了不相干的事氣死羞死惱死,他可不想做把個忠臣氣死的昏君,一疊聲地喊:「董大人不舒服,快扶下去歇著,召太醫來診治。」
下頭自有內侍過來扶人。
董仲方雖有千言萬語要進諫,奈何氣得就剩一口氣,竟是身不由主,被扶下殿去。
其他一干臣子,與董仲方相同要扶持幼帝的,人人嘆氣,枉他們冰操雪節,奈何皇帝如此不爭氣;暗中受楚家控制的,也是一籌莫展,雖然知道這位皇帝不是什麼好東西,可也用不著當著所有大臣的面,展現你的昏淫好色吧!
而蕭逸一黨,則自然是暗暗歡喜了。
反是蕭逸,只是一直靜靜站在容若身旁,默然望著一切發生,只有不得已,才喊一聲遵旨或應一聲是,神色之間,無悲無喜,平靜如止水不波。
第十章 ~練武之苦~
當皇帝固然有不得不去理事治國的煩惱,不過也是有好處的。
比如在大朝之後,可以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坐在他的龍椅上,吃滿桌的好東西。而且一概香噴噴且熱騰騰,絕不會把已經冷掉的早膳又重新拿到容若面前來。
雖然容若有心宣傳一下勤儉節約的重要性,不過,面對個人的享受,他可悲的自制力和高尚情操一起敗下陣來,乾乾脆脆就把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拋到一邊去了。
當然,皇帝毫無風度、據案大嚼的時候,為了不讓那些太監們受刺激太過,引發什麼心臟病啊!腦溢血啊!好心的皇帝,一向都是讓他們全都退得老遠,只留性德在身邊。
難得這一次,他居然真的勤力了起來,一邊享用他這遲來的早膳,一邊用沾了油污的手慢慢翻看下朝後沒多久就由太監送過來的抄本。
是蕭逸把那一大堆讓容若頭大如斗的奏折迅速批閱,做出最適當的指示後,令人重抄了一份,送給容若看。
還真是執行皇帝的指示不過夜啊!
容若起初是吃個七八口東西,就瞄兩眼,再然後,就是吃個兩三口,也要看個兩三頁了,到最後,完全就是一氣看下去,連那樣美味的御食都忘了享用了。
縱然容若本身不是很懂政略,看過之後,也不得不承認蕭逸的每一份批覆,都是言簡意賅,針對性強,處理更是非常得當,好到容若愣著眼睛想半天,完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更難得的是,蕭逸的批覆清晰明瞭,同樣也是古文,可就是淺顯易懂多了,一點也不繞圈子。
而這一切的公務處理,這些讓容若頭疼難忍,聽都不能全聽明白的國務,蕭逸完全是在半個時辰內處理完,讓人重抄,直接遞進來給容若看的,感覺竟直似喝口茶、吹口氣般不費力氣。
看得容若目瞪口呆,心頭感慨萬分。以前看小說,寫某某了不起的大才子,當個縣令,三年不管公事,最後一天之內就把公事全處理完了,還以為是胡說八道,現在才敢相信,原來這世界上,還真有這種可怕到讓普通人簡直想去撞豆腐牆的天才。
他一邊搖頭,一邊大聲喊:「來人。」
外頭自有大太監恭恭敬敬地進來,施禮聽令。
容若用手一指桌上一大堆抄稿:「把這些抄送朝中各部,尤其是御史台,特別是要董御史好好看看,我倒想知道他對攝政王還有什麼不滿,又或者是對於國務的處理,他可有更好的意見和想法。」
太監領命而去。
容若的食慾也忽然消退了下去,喝口茶,擦擦手,在內殿裡前前後後踱兩步,深深嘆息一聲:「愚忠的思想,對人的毒害太大了,多少名臣大儒、英雄將才,往往都是因為只知忠於一家一姓一個人,而不管那個人到底怎麼樣,結果即誤了國家,也誤了自己。為什麼這錚錚鐵骨,不怕死,不愛錢的君子,卻念念不忘千秋節義之名,而不顧天下百姓之福祉呢?蕭逸的治國之才擺在那裡,他們真的看不見嗎?只因為我的名位很正統,所以,不管我是個什麼料子,他們都要死挺我到底?」
「所以你就故意擺出一副荒淫好色的樣子,狠狠打擊那些忠臣們的心。」性德在一邊漠然回應。
「是啊!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嗎?要給他們上思想政治課,驅除封建毒害,實在太辛苦,成效也太慢,不如直接下猛藥。」容若回憶著電視上昏君色鬼的表情,臉上努力模仿:「必要的時候,我可以犧牲形象,演得更過火一點也沒問題啦!如果能促使他們心安理得,轉投蕭逸,不再對我寄以那麼可怕,讓我想想就全身發寒的厚望,那可就太好了。」
「只怕不易,你讓他們再失望,他們最多也不過是嘆息掛冠而去,而且你現在年紀小,他們很自然就認為,你只是不懂事而已,還是抱著當諍臣名臣,糾正你,幫助你改過自新的美好願望。」也許真的是近墨者黑,就連無情無緒的人工智能體,說話的口氣,不知不覺,都和容若多少有些相似了。
容若本人對此的感受非常之深刻,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掃心中的煩惱鬱悶,用力拍性德的肩膀:「你總算像個人了,開始聽教聽話,肯向我學習了。」
性德不是納蘭玉,自然不怕他的力氣,任他刻意把整個身子的重量和力氣都一起藉著一掌壓下來,身子卻也毫無動搖,心頭卻完全不合程序安排地突然一震,眼眸深處,又開始有異色的光芒閃爍起來。
容若本人卻並沒有注意到這似有若無的微光,從性德永遠沒有表情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端倪,笑說:「好了,咱們有來有往,你開始學我,我自然也要向你學學,這個……」
他乾笑一聲:「有沒有特別好練,又不用辛苦,又不用太累,又比較有成效的武功。你看那些武俠小說裡,十個主角有八個根本不用吃什麼苦,三七二十一,就忽然間天下無敵了。」
性德眸中異芒一斂,斜睨著他:「你說呢?」
連性德自己都完全沒有發覺,他的表情、他的語氣,那種嘲諷譏刺,有多麼人性化。
容若兩眼放光地望著他,心頭暗暗得意,不過現在有求於人,暫時就不點明,以免加大刺激,讓這個深受毒害的人工智能體當機了。
他只笑嘻嘻和性德打商量:「這樣好了,不用練武功,你就輸給我一點內力好了,不要多,我這人一點也不貪心,兩三甲子就行了。你看看,武俠小說裡的主角,十個不是還有七個會碰上什麼前輩高人,慷慨大方地把一生的內力全傳給他,讓他好去風流快活、威風八面嗎?按理說,你比所有的前輩高人更厲害,不會這麼小氣吧?」
「讓你在短時間內擁有強大到不正常的力量,這本身已經是破壞平衡,是程序絕對不允許我做的事,但我可以為你打通經脈,讓你真氣流轉自如,學什麼都迅速一些。而且我對於武學的知識,可以讓你不走彎路,從最短的道路,通往武學的高峰,如果你認真學的話,十年之內,你可以成為天下第一高手。」
容若打個寒戰:「十年?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也太辛苦了吧!還要打通經脈,就是像蘇良、趙儀那樣,全身冒汗,發燒發熱,暈乎乎只剩半條命足有老半天嗎?這也太受罪了。你們的遊戲就真的死板到這種地步,一點作弊的可能也沒有嗎?」
「你可以不學。」性德直接一句給他頂回去。
容若苦惱得猛抓頭髮,原地打了七八個轉,忍不住跺足長嘆:「真的沒有可以速成的嗎?比較容易有成果的,不太容易吃苦的,就像韋小寶的『神行百變』這一類啊!真的沒有嗎?」他簡直就是在無望地慘嚎了。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人性化了一點,或許性德看他悲慘的表情,稍稍地動了點憐憫之心:「其實,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像你說的,某些輕功要求不高,只要夠聰明、有悟性,有一定的內力,的確會有較好的成效。」
容若的苦瓜臉上即刻綻開燦爛的笑容:「這就好了,我就練這個。」
「不過……」
性德一個不過,立刻又讓容若緊張得全身繃緊,瞪大眼等他的後文。
「要求再不高,也需要一點點基礎,你現在的身體已經十六歲了,要慢慢練,等出現成效,至少也要兩三個月,當然,若是由我為你打通經脈,這就不同了。」
容若做出一個悲慘的表情,考慮半天,終於一咬牙,做壯士斷腕的毅然狀:「罷罷罷,吃得苦中苦,方練功上功,我就豁出去了。」
一向好逸惡勞的容若居然真肯受點小苦,真的讓性德都略有吃驚:「你以前不是仗著有我,半點苦也不肯吃嗎?蘇良、趙儀學武練武時,你只在一邊看著好玩,一點苦練的意思都沒有,為什麼忽然變了?」
「沒有辦法啊!就連韋小寶這種無賴主角,到最後多多少少也有一套神行百變護身,我也不能太沒用,這就太對不起遊戲編程員的苦心了,是不是?這也太不像一個有責任心的主角了。」容若裝模做樣,長吁短嘆:「而且,如果我估計的沒錯,大獵的時候,肯定會出大事的,雖說有你在身旁,可如果情況太混亂,我多一樣小小本事,總是有好處的。」
「你以為大獵會出什麼事?」
「我一直覺得,有關蕭逸和皇太后的人物關係設定,遊戲編程員們肯定參考了孝莊皇太后的故事,那麼,你知道現實中多爾袞是怎麼死的嗎?」
容若微微嘆息一聲,眼神悠遠:「他是在行獵的時候猝死的,關於他的死,有許多傳說,有人說是被順治派人毒殺,也有人說是被……」他既深又長地再嘆息一聲:「也有人說是被孝莊皇太后,親自安排的陷阱害死的。」
「所以,你要開始練功,為的是能到時應變。蕭逸的生死,你看得這麼重?」
「不止是蕭逸的生死,還有我自己的小命和面子問題啦!」容若笑答:「蕭逸可不是笨蛋,當今這複雜的局面,他會看不出來嗎?什麼時候最好動手,最容易動手,最適合製造意外死亡?他心中會沒個打算?我看他……」
大殿的門,這時忽然被推開。
容若止了話頭,皺眉說:「都說過除了性德和蘇良、趙儀,其他人別進來了……」一邊說一邊回身望去,正要喝斥出來的話,立刻止住了。
站在殿門口的,正是蘇良和趙儀。
兩個人的表情都不太對勁,蘇良直著眼睛瞪著他,趙儀眼神卻游移不定,就是不看他。
容若笑著坐好,支著下巴,望著二人:「難得難得,今兒有貴客了,上次你們刺殺失敗,好幾天都沒影,我還以為你們不打算再和我照面呢!今天怎麼有空來啊?莫非是還要繼續你們的刺殺大業?」
兩人都不說話,蘇良繼續用古怪的眼神瞪他,而趙儀自然也繼續不正眼瞧他。
容若這一下更有興趣了,笑吟吟說:「莫非是覺得你們武功不好,想要找你們的師父繼續練功,將來好殺我。」
蘇良忽然漲紅了臉,握了拳頭,扭頭要走,反倒是趙儀大喝一聲,一口氣直往容若衝過去。
容若有恃無恐,端坐不動,笑嘻嘻看著他。
趙儀衝到容若面前,既沒揮拳,也沒動腳,只是呼吸越來越急促,良久才道:「我問你……」話開了個頭,卻又沒說出來。
容若拍拍胸口,做驚嚇狀:「可嚇壞我了,以為你又要喊打喊殺,難得你這麼講禮貌,有什麼話,儘管問吧!」
這樣嘻笑玩鬧的口氣,越發讓趙儀臉色青了起來,竟然不再說下去,又一轉身,走到性德面前,屈膝拜了下去:「師父,請你繼續教我們武功吧!」
容若瞪起眼睛:「你搞清楚一件事,他教不教你武功,做主的人是我不是他,你要求的對象,好像應該是我才對。」
可惜,根本沒人理會皇帝生氣的叫囂。
蘇良這時也走了回來,和趙儀並肩跪在一起,面對著性德,頭也不衝容若回一下。
「我知道你會答應的,我們一次次刺殺不成,不是給你帶來不少樂趣嗎?你自去取你的樂吧!哪怕螳臂擋車,我們總要一直試下去,總有一天,我們的武功,會練到足以殺死你的地步。」
容若無所謂地揮揮手:「我懶得和你們理論,要練就練吧!正好大家一起練,看誰練得快。所有的故事裡,主角都是練功奇才,連郭靖那種笨人,碰上幾個高人,功夫也會一個勁的往上竄,我就不信我會練不過你們。」
有關郭靖的典故,蘇良、趙儀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容若同意讓他們繼續跟隨性德學武的意思是很明確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一起站起來怒視著容若。
蘇良大聲說:「先說明白,就算你讓我們繼續學武,我們也永遠不會屈服的,我們永遠不會感激你。」
容若同樣跳起來,瞪著眼睛望著他們,用更大的聲音吼回去:「恰好我也根本不稀罕你們的感激。」
三個人都把眼睛瞪到最大,似鬥雞一般,彼此對峙著。滿殿的氣氛緊繃起來,就似三個人隨時會扭打成一團一般。
而唯一不在風暴中的性德,明顯沒有絲毫化解糾紛的意思。
如果不是這時殿門再一次被推開,皇帝會不會真就風度全失地跳起來和人打架,誰也不知道。
殿門被推開的聲音傳進耳朵,容若不得不收起要打人的架勢,回過身,繼續罵:「怎麼一個比一個沒規……」
很可惜,今天顯然不是罵人的好日子,容若兩次想訓人,兩次話都半路堵在嘴裡了。
楚韻如面露驚詫,站在殿前,忽而又莞爾一笑:「出了什麼事,怎麼皇上動這麼大的氣?」
容若就算有氣,面對這樣的美人,笑語嫣然,自然也就發作不出了。何況楚韻如入殿不必通稟,這旨意還是他前兩天自己親自傳下去的。
「韻如,妳來得正好,我快給這兩個混蛋氣死了。」
「那也好啊!倒也免得他們辛辛苦苦想著刺殺的主意了。」楚韻如漫然應聲,徐步走近。
容若聽得微一皺眉,今天蘇良、趙儀不太正常的表現已經讓他動疑,而如今楚韻如的回答更是不正常。
楚韻如畢竟是皇后,雖然憐惜蘇良、趙儀,不加追究他們行刺之事,但怎麼可能用這樣輕淡的語氣提起刺王殺駕的事。而且,這語氣中,明顯不悅和淡淡賭氣的成份,更加讓容若莫名其妙。
他飛快地轉動腦筋,想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佳人,口裡笑著問:「韻如,妳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不早了,皇上的大朝都上完了,連董家小姐的安,也問完了。」楚韻如說完這話,卻又忽而臉上一紅,明明是隱帶醋意,卻又立時含羞帶愧起來。
她本是後宮之主,當朝國母,怎能這樣沒有容人的胸襟。都怪這皇帝,平日盡說些男女平等,爭取愛情,專一獨占的古怪道理,竟真把自己縱容得將多年來學的「女律」、「女則」全都丟盡忘光了。
容若也沒料到她忽然提起董嫣然,回憶起朝堂上故意對董仲方說的話,臉皮再厚,也立刻火辣辣紅了起來,想要解釋,又不好措詞,只得拚命抓頭傻笑。心中卻又不由暗想:「楚家的勢力果然厲害,就連看來不算精明的韻如,也能馬上知道我在朝中所說的話。」
楚韻如看他這樣乾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反生了打趣之心:「皇上放心,只要皇上一親政,就可以大選秀女,到時候,便將那董家妹妹接進宮來,讓我也好有個伴兒。」
容若這回臉直紅到耳朵根,除了乾笑,抓頭之外,又開始添了咳嗽的毛病了。
楚韻如悠悠地問:「皇上的喉嚨不舒服?」
「沒有。」容若紅著臉乾笑。
楚韻如憂形於色:「那就是肺不舒服。」
容若這回只好訕訕地笑:「我沒事,只是想到要開始練功學武,所以,有些緊張。」
「練功學武?」楚韻如終於不再揪著容若的短處不放,有些驚異地問。
「是啊!是啊!」暗中鬆了一口氣的容若猛點頭,討好般地說:「不如妳也一起來學吧!有性德這個天下最好的師父在,武功可以學得很快的。將來,妳要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學一身武功,絕對有用處。」
楚韻如初時聽皇帝勸自己這個皇后學武,正要笑,又聽到那「掌握自己的命運」一句話,心中微動,笑容才在唇邊展開,又自斂去,沉吟不語。
容若看說得她動了心,心中更是高興,就算是再辛苦的練武過程,有這般可愛的佳人相陪,想必也就不累不苦了。
「來吧來吧!快來學吧!性德要教我的神功,可是天下第一的。」他扭了頭問性德:「那功夫叫什麼來著?」
「好學好用的輕功。」
容若白他一眼:「我是問輕功的名字?」
「就叫好學好用的輕功。」
容若跳起來,竄到他面前:「你不會是耍我吧!你教的應該都是一流的武功,就算不叫什麼萬古雲霄一羽毛這種有氣勢、又有味道的名字,也不叫踏雪無痕這種很貼切的名字,多少也該叫什麼燕雲十八翻、燕子三抄水這一類朗朗上口的名字吧?」
「我不會取名字,我只不過把各種武功按不同的特性分類,你要求學比較好用又比較好學的功夫,我就挑了這一類中最好學好用的教你。」
容若拚命抓頭,就差沒把自己的頭皮抓下來,氣急敗壞:「那你的其他武功,是不是也一概叫做好用的掌法、不好用的掌法、好用的劍法、不好用的劍法?」
「不,掌法分為陽剛掌法、陰柔掌法、剛柔相濟的掌法三大類,其中又分許多小類。劍法分威力一級劍、威力二級劍、威力三級劍……」
「還有四級五級六級七級八級九級十級劍法,對不對?」容若簡直要因受不了打擊而發狂了。
「一共分了九十六級。」性德還是面無表情地加以說明補充。
容若抱頭哀叫:「天啊!我為什麼會遇上你這種怪物,我為什麼會倒霉到要跟你學武功。」
楚韻如本來還為容若開始的那句話而震驚莫名,偏又見眼前這一番對答,立時將滿腹心事拋了個乾淨,再也顧不得皇后威儀,掩唇低笑。
就連蘇良和趙儀,目瞪口呆之餘,也輕笑了起來,卻又聽到自己的笑聲之後,更加震驚地互視一眼,急急忙忙把臉重新板好。
不管對這個不懂情趣、死死板板的師父有多大怨言,容若和楚韻如學武練功的歲月,就此開始了。
練功的生活很辛苦,學武的經過很辛酸,而讓容若感覺受傷害,打擊最大,最後悔的就是,他實實在在,不該勸楚韻如來學武的。
本來所有故事中的主角,學武功都飛快,個個都是武學奇才,黃易的「大唐雙龍傳」,兩個主角,一雙奇才,都湊一塊了。
所有到異界去的人,不管在現實生活中是什麼身分,只要認真學武,肯定進展神速,不用多久,就可以成為天下有數的高手。
可惜,容若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再次證明了小說都是瞎編的,故事都是騙人的,這一可悲的真理。
容若、楚韻如、蘇良、趙儀,一共四個人跟著性德學武功,學得最差,悟性最低的就是容若本人。
就連最基本的入門問題,他都弄不明白。
「什麼叫氣沉丹田?丹田到底在哪裡,是不是小腹?到底怎樣才能氣沉丹田?氣沉丹田是什麼感覺?」
這種白癡問題,平均一天問個上百次,性德每一次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回答他,而楚韻如和蘇良、趙儀,已經不堪折磨,痛苦得恨不得暈倒了事了。
在所有人中,進展最好的,就是楚韻如。楚韻如是楚家小姐,楚氏一族最傑出的才女,因此才被選為皇后。她的聰明靈慧,悟性之高,本就遠超常人。
什麼問題都是一聽就懂,一點就透,所有的武學口訣,只聽一遍,默誦一遍,就能背出來了,所有的經脈穴位,只需聽性德講解一次,就立刻記住。
她學得本來比蘇良和趙儀都晚得多,可是,很多武學上的問題,她卻能舉一反三,明白得比蘇良、趙儀快多了。
很多練功時的難題,性德只要一提醒,她就立刻明白。由她說明,蘇良、趙儀才恍然大悟。而等她說完足足一個時辰,容若本人還在摸著腦袋發傻,沒能弄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他開始只想學學輕功算了,因為楚韻如的意外加入,他決定要好好練武功,表現出自己非凡的武學天份,在楚韻如面前大大露一番臉。誰知事與願違,最後丟盡臉面,出光了醜。
眼看著這般佳人,美麗如花,才慧絕佳,如今武功又一日千里,倒是真正開始迷醉於武學了,整日裡就會追著漂亮得過分的性德問東問西。
練起招式來,由著性德在旁邊擺正姿勢,指手劃腳,一天下來免不了有十幾回的肌膚相親了。
這種情況下,還能指望人家美麗的姑娘,對自己再生出什麼好的感覺嗎?
容若沮喪到極點,心中後悔了幾萬遍。為什麼以前要對楚韻如故作大方,說什麼讓妳去看外面的世界,讓妳有選擇,更教她什麼男女平等,女性也有追求愛情自由的權力這一類放狗屁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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