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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文藝愛情》孟華—獨身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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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飄渺魂兒
時間:
2005-12-7 21:50
標題:
《文藝愛情》孟華—獨身貴族
楔子
「大師,請您幫我看看這份命盤,能否告訴我此人的命如何……不!不用那麼多,只要告訴我此人的姻緣狀況就可以了。」
「我看看……嗯!這個命格——」
「會有婚姻嗎?」
「會!」
「那!是在幾歲?」
「此人命格頗為特殊,一生也只會動一次紅鸞星……」
「什麼?只有一次而已嗎?」
「沒錯!」
「那、那是在幾歲的時候呢?」
「嗯……若我推算無誤,應該是在三十三歲的時候!」
「三十三歲……」
「呃!小姐你沒事吧?怎麼臉色看起來這麼蒼白?」
「……大師,這個人……有沒有可能在三十三歲之前就結婚呢?」
「當然有可能!不過這不是命中注定的姻緣,即使先結了婚,也不會白頭到老,唯獨三十三歲這一年遇到的結婚對象,才是命中注定。」
「不能白頭到老……怎麼會?這樣怎麼……公平?」
「這就是命呀!不過……我要奉勸小姐一句話。」
「什麼話?」
「不要跟有這種命格的男人結婚,最好連戀愛都不要談。」
「此話怎麼說?」
「有此種命格的人,一生多半漂泊不定,居無定所,難以安定,雖有文曲星的文才,卻無橫財,女人若遇到這樣的丈夫,注定要勞碌一生,難享清福。」
「即使……有愛情也不夠嗎?」
「唉!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愛情終究沒有麵包來得重要!所以——小姐,這種男人固然迷人,但最好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第一章
「告訴我,目前在你的追求者名單上的,我的好感度排第幾名呢?」當金維熙突然開口問出這個問題時,靳凱蕾差點沒嗆到。
好直接的正攻呀!
她小心翼翼嚥下口中的紅莓薄荷雞尾酒,待它像冰般在胃中火熱的散開後,才抬頭望向眼前這位認識不到三星期的男人,他專注的凝視著她,讓人不得不正色以對,不敢虛應了事。
清清喉嚨。「坦白說……有在前三名!」
「哦?你名單上有幾位?」
將頭髮撥到耳後。「呵……數字很重要嗎?知道自己有在前三名還不夠嗎?」她微笑道。老天!真沒想到會從自己口中吐出這番話來,尤其說話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輕佻呢,活像個情場老手。
「那——我可以知道跟我同樣在前三名的另外兩人,是什麼樣的人嗎?」
「不能!不過你們幾乎都是在同一時期認識的,對你們的瞭解和好感也都差不多,所以……一切都還做不得準呢!」優雅的又飲了一口。
「看來,我得要再打倒那兩個人,才能成為你的第一?」金維熙微笑道。
她也回以微笑,支著下巴再度凝住他。「我呢?在你的名單上好感度又排名第幾呢?」
「當然是第一嘍!」
「少來!」
「我就知道你不信!」他臉上刻意流露出的委屈,讓她忍不住笑出來,明知這個男人在要寶,也是情場高手,說的話不可信,但卻一點也不會感到厭惡,反而很喜歡聽他耍嘴皮子。
「我是說真的,不然也下會那麼在意的去探問自己在你心中的排名為何了。」
此話一出,且不論真假,卻足以讓心中的戲謔、輕忽等意念突地煙消雲散。
「雖說我們是透過『相親』介紹認識的,但會對相親對像這麼心動,卻是始料未及的。」
她垂下眼。「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一個……讓人難以捉摸的女人。」
她忍不住又笑了。「所以你想抓?」
「嗯哼!」他靠近她,低啞著聲音說道:「給個提示吧!我要怎麼做,才能拿到那個第一呢?」
第一嗎?
胸口無端地泛出一股酸疼,她卻仍偏著頭,嘴角微微揚起。「讓我們再多認識、交往一段時間,如何?」
金維熙注視她一會兒,然後呵呵輕笑。「好呀!有何不可?」
此時眼前男人所展露的自信竟讓靳凱蕾心跳莫名快了起來,心中不禁湧起這樣的念頭——會是他嗎?年薪百萬,某家上市公司業務部高級專員,開著NISSAN轎車,風流自信的金維熙會是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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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結婚的對象,還是應該要找愛你的男人!
不知怎地,腦海中突然浮現大學同學在一次女生宿舍聚會時說的話。
那時候聽了只覺得那不是廢話嗎?人當然要跟愛自己的人結婚,怎麼可能會跟不愛自己的人結婚!
今番突然想起這話時,卻另有一種奇異的感受……凱蕾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
「在想什麼?」林逸濤問道。
「沒……」漫不經心的應道。
「到你家了!」
咦?微微一驚,趕緊抽離思緒,這才注意到車子停下,沒想到不知不覺間已經到達住的地方了。「啊!」
「還說沒想什麼……願意分享嗎?」
遲疑了一下,最後老實開口。「如果你娶的妻子不是你的最愛,而是愛你的女人,你接受嗎?」
「我接受。」
「為什麼?」
「如果我最愛的女人卻不願意愛我、嫁我,那又能如何呢?」頓了一下。「你在擔心我跟你相親認識前已經有個最愛的女人的存在嗎?」
她搖搖頭。「不!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
「你也覺得重要的是未來吧?」
「嗯!」看了看表。「謝謝你送我回來,今晚……很愉快。」
「我很喜歡跟你聊天,如果不是太晚,真的希望跟你再多聊一些。」林逸濤面露惋惜地說道。
「我也是!」很久沒有碰到那麼聊得來的朋友,儘管他們才剛認識而已。
「我可以再約你出來嗎?」
「當然!」
在拉開車門準備下車前,她轉過身。「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偏頭凝視著她,片刻。「目前——我認為你是一個聰明、理性,讓人心儀的女性。」
「目前嗎?」
「我期待可以認識更多面的你。」
「……謝謝!我也是……拜拜!」
「拜!」
目送林逸濤的車子駛進轉角後,她依舊呆呆的立在原地。
外型斯文穩重、某知名電腦公司程式設計師、開著TOYOTA的林逸濤會是那個人嗎?
——?
一陣涼風吹來,不由打個冷顫,將外套披上肩頭,凱蕾轉身走進社區大廈。
「靳小姐,你好!」管理員盧先生朝她揮了揮手打招呼。「今天比較晚回來呀?」
「是啊!有點事……有我的掛號信嗎?」
「有!有!」盧先生打開簽收簿。
先到大廳一側的信箱區拿一般信件,一抽就是一小疊,翻了一下,多是廣告信件,再翻了一次……確定沒有她想收到的信件,閉了閉眼,才轉身走到櫃台處簽收掛號信——原來是前些日子在網路上訂的保養品……輕吸口氣,壓下突然湧上心頭的不安。「謝謝嘍!晚安!」
「晚安!」
一進屋裡,把包裹隨手往前方沙發一丟,將不需要閱讀的廣告信件撕成碎片,確定地址和人名都難以拼湊後才丟進垃圾桶裡。伸手觸摸擱在門邊的立燈,讓溫暖的黃光流洩而出,走沒幾步,就看到答錄機閃個不停——十通留言。
十通?!今晚她的行情可真好,所有人都急著找她嗎?
按下撥放鈕後,一邊傾聽,一邊脫掉衣服走進房間裡。
靳小姐,我是上星期和你見過面的柏偉……
「嗨!你好呀!沒想到你會打電話給我。」這屋子目前就只有她一個人住,她已經很習慣對空氣自言自語了。
呃!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你……這個星期六有空嗎?
「哦?終於想約我出去了嗎?」拉開髮夾,讓及肩的頭髮垂下。
想約你一起喝個下午茶……
「唉!只有下午茶呀……」
……如果、方便的話,請回電給我。
嗶!
嗨!是我……
「誰呀?」打了個呵欠。
嗯!我是李四平……就是跟李四端差一個字的那個傢伙……
「噢!抱歉,沒認出你的聲音。」她嘴角忍不住揚起,這個傢伙可以說是目前相親對像中最會耍寶的一個。
打了幾次電話,你都不在……
「對不起!老娘約會去了!」哼著歌走進浴室裡。
——可以的話,請盡速回電給我!
「是!是!不過現在很晚,我也很累,所以明天才方便回電給你嘍!」拿菜瓜布沾洗衣粉開始洗刷浴缸。
嗶!
嗶!
中間幾通沒聲音,正想等放完之後再去確認帶子是不是到底時——
女兒呀!怎麼回聲?這麼晚還沒到家——
聽到真正「老娘」的聲音時,整個人一僵,全身寒毛豎起,肅然以對,專心聆聽。
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找不到你,如果真有急事怎麼辦?叫你辦手機也不辦,都什麼時代了,哪有人不拿手機的?我跟你爸都有,趕快去辦,知道嗎?——
「唉!女兒節儉一點不好嗎?這樣才有錢拿回去孝敬你們兩位老人家。」繼續用力刷、刷、刷!
對了!我這邊已經跟對方聯絡好了,星期六人家會去你阿姨開的餐廳吃個晚餐,彼此認識認識,所以那天你早上就要到家呀——
「我星期五晚上就會回去了。」拿起蓮蓬頭開始沖刷。
——這樣下午才有時間去美容一下,就先這樣!記得明天早上打電話回家呀!
「是!是!」
嗶!
娘親大人終於掛上電話,而沒幾下也傳來錄音帶到底的響聲,這是「房東」留下來的電話答錄機,還在用錄音帶的,因為懶得每個月花錢租語音信箱,雖然機型舊,但還能用,也就不替換了,比較麻煩的就是錄滿幾次後得換新帶子,不然那錄音品質會讓人抓狂。
當然換新帶子的錢不見得會比租語音信箱便宜,但她就是不肯輕易有所變動。
彎身將浴缸塞孔堵住,旋開水龍頭,將溫度調到適溫後才走出去。
趁著放熱水的空檔,查看一下行事歷,近一個月來上班以外的行程幾乎都排滿,原本就預定這個週末會回老家,雖然方才聽到朱柏偉的邀約時有動念想取消,可顯然母親也已安排好了節目,這下不回去不行,肯定是沒辦法跟柏偉去吃下午茶了。
有點可惜,朱柏偉目前在她相親對像名單中好感度排名第四,但這是因為才跟他約會過兩次,不像金維熙跟林逸濤,都已經約會了三次,所以他們目前的排名才會分佔二、三。
可說實在的,這三人無論學歷、外貌跟事業都在伯仲之間,好感度也都差不多,現在就看接下來的相處感覺,看誰能最快令她心動,能爬到所謂「第一」的位置。
思及此,她有點心虛的吐吐舌,不知道這樣的排名會不會遭到天譴?雖然相信——他們也有自己的名單,也會為他們所認識的女子做排名。
畢竟一旦走進依相親決定婚姻伴侶的遊戲規則中,這樣的評比跟排名也就顯得格外現實和重要。
話說回來,也多虧了相親,使她發現自己原來在某些男人的眼中還頗具魅力,因而增加了不少自信。
活到現在,可從來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跟這麼多男人約會過,連在學生時代都沒這麼忙碌過,行情好到連自己都嚇到。
所以這都要怪過去的她太龜毛,不給人有追求機會之故。
因為一向堅持——除非是自己想要的人,否則不要,如果不想要的人卻欣賞自己,通常會裝死當作不知道,半點機會都不留給人,偏偏——能遇到自己想要的人是少之又少……
想到這,心又是一陣抽疼。
啪!關上行事歷,走回浴室,水已有六分滿,她旋緊水龍頭,將浴鹽倒進浴缸中,攪拌了一會兒,把所有必備用品擺上後才開始進行清洗工程。
自從開始「認真」相親找對象之後,便格外重視自己的皮膚狀態,雖沒辦法成為絕頂大美女,但至少要成為過得去的美女,以前只重視基礎保養,可當要費心吸引異性的時候,就得多花點功夫了,從頭到腳馬虎不得。
以前對此多意興闌珊,不感興趣,總覺得自然就是美。可開始做了以後卻發現不少樂趣,把自己弄得美美的,皮膚摸起來光滑細嫩,自然而然就有成就感,這才體悟到愛自己、寵自己,隨時都能展現出美麗的那一面也是件很棒的事,連走路都會有風呢!
用刷子將身上污垢先刷掉,再揉上一些按摩霜,希望讓該豐滿的豐滿、該纖瘦的地方纖瘦,沖洗完畢才踏進浴缸,進行下個活絡氣血的工程。
一浸入熱水,鬆弛的舒適感立刻襲來,讓已豐苦工作一天的腦袋益發沉重了起來,好想趕緊上床睡覺,不過為了讓皮膚品質好,至少得泡個十五分鐘才行……
眼睛閉著,腦海中迅速閃過目前幾個相親對象的臉孔。
截至目前為止,在短短一個月內她已經歷經五次相親,認識了五個不同的男人,包括目前積極主動與她聯絡並約會的金與林,加上今天留言給她的李與柏,只有一位完全沒下文。
不過可以理解那位羅先生為什麼只見了一次面就沒聯絡。
或許要怪自己太過衝動了些,再加上那是第一次相親,缺乏經驗之故,不該在聽他說完與「前」女友的過去時,有那樣的反應……
在雙方聊著「為什麼來相親」的過程中,發現他兩個月前才跟女友分手,而且只是吵了一次架,然後冷戰,從此斷了聯絡——
聽完後,她眉頭立刻皺起。「你是說——你們沒有說清楚就分手了嗎?」
「沒有聯絡就是分手呀!」
天!這是什麼邏輯?!當下她就很不客氣的對他說:「如果沒把話說清楚,那就不能算是正式分手,說不定你的女友還正等著你呢!」
他非常不以為然。「不會啦!她不是那種個性的……」
「你敢肯定?」
「……」
觀察他一會兒。「你跟女人分手都是採用不聯絡的方式嗎?」
「呃……」
雖然沒承認,但也沒否認,看來肯定是了!
會採用這種分手方式的男人,她最討厭了!若非顧及介紹朋友的面子,她早就端起桌上的水杯潑了過去。
接下來的氣氛更糟,至此也無須再進行下去,便草草結束這場相親會,接下來——當然也就沒聯絡了。
面對這樣的結果倒不覺得遺憾,凱蕾捧了一把水往臉上潑去。
現實就是如此,尤其在這樣的氛圍裡,一開始如果看不順眼、談不來,就不要妄想再試著多往來幾次說不定會產生好感。
如果時間很多,可以這樣慢慢磨合,但現在——沒那個時間拖,也不允許她再這樣熬下去。
二十七歲了!再過三年,就邁入三十大關了——人生一半的關卡。
她張開雙手,看著掌心幾條主要的線紋。
每條紋路的分岔線都有它的意義吧,只是她從沒搞懂過,在此時此刻之前所發生的事,是不是也忠實的記錄在上面呢?
七歲時,她曾張開十指,看著天空,渴望十年後——十七歲的自己,芳華正盛,會遇到一生一次約戀人……
哪知到了十七歲時,強大的大學聯考壓力破除了這份難以實現的白日夢。
十七歲時,還是張開十指,望著天空,為十年後——二十七歲的自己訂下計劃。
二十七歲是最佳的適婚年齡,所以到時候——她必定已經找到心愛的男人,跟他結婚……
——如今到了二十七歲,身邊卻沒有一個可以一起步入禮堂的新郎……呵!是不是該說她這十年活得太失敗了,居然沒有達成十七歲訂下的人生計劃?
對此,她真的深深檢討了,自我檢討書洋洋灑灑寫了萬字之多,問自己這十年到底做了什麼?錯過了什麼?為什麼會到今天這般田地,直到手寫酸、眼哭酸方停上……
可過去時光既已不可能再追回,所以只能在二十七歲尚未結束之前趕緊做補償動作——
相親找新郎是她唯一想得到的解決方法,只要能結得了婚就好呀!
泡澡時間差不多到了,起身擦拭,趁著皮膚還保有些水分,搽上乳液封住保濕,又花了一些時間處理頭髮、臉部。
瞥了一眼時鐘。
好個新的一天又開始,遠離二十七的日子又多了一天。
深深吐出一口氣,告訴自己明天會更好!
今晚超過十二點才入睡,明天得早起敷眼睛周圍,看能不能消除黑眼圈?
臨睡之際,沒忘記將所有的燈關掉,讓黑暗籠罩住一切。
現在的靳凱蕾——
不需要多想!不要去憂煩對或錯!要做的就是放鬆,讓自己能盡快入睡。
她現在的人生只有一個目標——
那就是趕快結婚!
至於愛情……
不用想了,也不需要再多想了……
她很快就進入沉沉的夢鄉,當客廳電話響起時,雖受到了驚動,卻沒醒過來,響了沒幾聲後便由答錄機處理,而她則繼續沉睡著。
第二章
「吳教授,就麻煩您週五七點以前到我們公司嘍……好!好!謝謝!拜拜!」
才掛上電話就聽見敲門聲,是同事陳琦君。「現在在忙啥?」她端著兩杯熱騰騰的奶茶走進來。
凱蕾接過,並道聲謝。「還不是忙公司內部教育訓練的事。」
「這次的主題是?」
「加入WTO的衝擊及掌握亞洲市場脈動。」
「我們人事部的不用去吧?」琦君負責考績審核及資料管理部分,她則負責內訓留才及薪資管理。
「沒有強制,但公司的一級主管全都會到,企劃部、業務部和生產部則是必到不可!」啜了一口甜甜的奶茶。「怎樣?有話想跟我說?」
琦君笑笑。「我的意圖有那麼明顯嗎?」
舉起杯子示意。「不請自來的甜頭自然是有事啦!」
「既然被你識破,那我就開門見山問了!」琦君放下杯子,傾身靠向她,臉上有掩不住的興奮。「怎樣?做出決定了沒?」
「……快了!」
「真的嗎?現在你最屬意誰?」
「金維熙跟林逸濤兩人目前拔得頭籌。」
「哈!我就知道!當初會介紹他們給你,就是覺得他們兩個都滿配你的。」琦君開心地撫掌道。
「那你介紹的其他人呢?」
「當備位呀!怕我的直覺出錯嘛!」
至今為止,靳凱蕾所有的相親對像全都是透過琦君介紹的,金維熙是她大學時代認識的社團學長,林逸濤是她的大學同學,朱柏偉是她表哥,李四平與羅先生是她男友的同事。
認識一個琦君,比花兩、三萬加入什麼婚友社還划算。平心而論,琦君目前介紹給她的那五個人,條件真的很不錯,即使是那個跟女友分手分得不乾不淨的羅先生,外貌跟家世也都不錯,是準備好進入婚些族的人。
「所以現在你打算從他們兩人中擇一嘍?」琦君問道。
「大概吧!上星期六回家參加家裡安排的相親,簡直是一場惡夢,說真的,我接下來已經不想再相任何的親了。」她伸手揉揉眉間。「累斃了……」
「出了什麼事?」
「別提了……我可不要再回想——」凱蕾呻吟道。
「說嘛!說嘛!」好奇心已被勾起,不得到滿足怎行?
捱不過要求,凱蕾只有簡單地述說當時的情況。
——為了此次相親,雙方家人全都出馬,陣仗之大始料未及,結果只見兩家人相談甚歡,而當事者男女主角則被那熱鬧喧嘩的音量吵得不知該怎麼開口,幾乎得要用吼的方式互問對方的興趣和工作方面的事……
擁有博士學位、在某生物科技公司擔任研發組長的男主角比較沉默,面帶難色,回答得很勉強,在「溝通認識」過程中,如坐針氈,可以看出他並不樂意來相親——但又不得不!
但真正的高潮卻是一個男人突然衝進來,站在男主角身邊說他們是一對,希望男方家長成全時,瞬間一室寂靜,眾人呆然,連根針掉下去都聽得見……
聽到這,琦君已抱肚狂笑不已。「天呀!怎麼這種事也會讓你碰到?」
凱蕾無奈歎口氣。「你以為我愛呀?」
「然後呢?」
「當然是爆發革命了!我家人不想被流彈波及,不敢在戰場多做流連,灰頭土臉地收拾包包溜走了,只不過店是我阿姨的,她不得不收拾善後。」
琦君聽到這已拍桌大笑,難以自抑。
「哇!哈哈……那……那結果呢?」
「還有什麼結果呀?我們家自己也吵成一團,後來我就拜託我媽別忙了,對像我自己來找。」
自從家裡知道她有相親的意願後,無不欣喜若狂,直誇她頑石開竅,不再冥頑不靈,到處熱心奔走為她安排。可說也好笑,透過親戚老友互相幫助下是有不少人選,?在經過她母親那一關審核時,就已經被卡掉了,想來星期六這一位必是千挑萬選後的完美對象,讓她多少有些期待,沒想到卻是如此光景……
待琦君笑聲稍歇後,凱蕾才開口歎道:「有時我不禁想,應該要回到古代……」支著下巴,目光飄向遠方。「直接把那些男人的八字跟我的八字拿去給算命師瞧,看誰最合就可以了,犯不著那麼麻煩。」
琦君聞言,原本開懷的臉色立刻變得黯然。「唉!都怪我……」
「幹麼?」好端端的為何突發此言?
「如果那天我不強拉你去算那個命,就不會……」琦君難過地說道。
「話別這麼說!」凱蕾拍拍她的手。「我還要感謝你呢!如果不是你帶我去那邊,說不定……我就會這樣糊里糊塗過下去呢!」
「凱蕾……」琦君咬著下唇想了一下,突地反握住她的手。「我跟你說,如果覺得這些人都不行,不要客氣,儘管跟我說,我會趕快介紹其他人給你!」
「不了!先不要!」凱蕾忙搖手拒絕。「暫時這樣就好。」經過星期六那一場,短期內她排斥任何相親活動,即使現在是非常時期。
琦君理解的點點頭,臉上恢復輕鬆的神情。「現在口袋裡有兩個不錯人選,就先看他們了,怎樣?你對逸濤跟維熙這兩人的看法?」
凱蕾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林逸濤穩重、博學多聞……」
「對!對!他是我們班的大書獃……呃!不!才子嘛!」
轉得真硬。「我也喜歡看書,只不過他看的是我比較少涉獵的,所以聽他講喜歡看的書很有趣。」
「嗯嗯!」點頭如搗蒜。「有相同的興趣很重要!還有呢?」
「談得來以及相處起來的感覺很舒服,好像已經認識很久的老朋友……」
琦君再度用力點頭。「沒錯!彼此談得來真的很重要。雖然我跟他是朋友,可經常都是我聽他說,很少能跟他談……」
聽到這,凱蕾忍不住笑了,看樣子林逸濤跟她在一起時收斂多了,反而喜歡發問,聽她多講一些。
「那對維熙呢?」
「金維熙是個很懂女人的男人,說到他——」凱蕾偏著頭。「我倒要問你,這個傢伙明明是個情場高手,身邊不可能缺女人的,為什麼你敢把他介紹給我?」
琦君呵呵一笑。「他的確是把妹高手,擅長甜言蜜語、逗女人,可從認識他以來,如果他正式交了女朋友,在交往期間是真的都很專一,不會花心、出軌的!」
「那他為什麼都沒有定下來?」
「他沒跟你說?」
「沒。」不好意思告訴琦君,到目前為止,她跟金維熙之間都還在玩「打情罵俏」遊戲,正經話沒說到幾句。
「其實差點就定下來了,不過因為之前交往三年的女朋友愛上別人,把他給甩了,他受到滿大的打擊,整整一年雖然還是有跟女人往來,但都不是很正式的那種,你知道——」說到這,琦君反而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
簡言之,就是荒唐過一年——以重振雄風。
「過年時他跟我聯絡說想安定下來,要我找個跟我差不多性格的女生介紹給他,當時就想到你了,你還記得嗎?我曾試探地問過你想不想認識,你那時一口就拒絕了……」
凱蕾恍然大悟。「原來你那時候想幫我介紹的就是他呀?」
「是呀!所以現在——嘿!嘿!還是讓我介紹到了——啊!言歸正傳,你對他的感覺怎樣啦?」
「……還不錯!比起林逸濤,他更有男性魅力,也更吸引人,但——穩重度就不足了。」
琦君歎口氣。「也是!他們兩個各有優缺點。」再度傾向她。「你知道嗎?他們這幾天都輪番打電話給我,拚命問你的事呢!」
凱蕾揚揚眉。「什麼事?」
「很多事!當然他們最想知道的是——」琦君刻意頓了一下。「像你條件這麼好的女生,為什麼會到現在都沒交男朋友?」其實這也是她的疑問,靳凱蕾外貌、身材都屬中上,工作能力強,家世也不差,卻始終沒見過她交男朋友。
一聽到這個問題,凱蕾只是聳聳肩,表情冷淡。「你有沒有照我跟你說的跟他們說?」
「說你眼高於頂,始終找不到合口味的男人,所以才會一直沒有男朋友那一套?」
露出痞痞的笑。「是呀!」
琦君瞪她一眼。「別鬧了好嗎?男人最忌諱聽到女人這樣說——因為太不把他們放在眼中了。」
「不然該怎變說?」
清清喉嚨。「我說你雖然長得美、氣質佳,是智慧與美貌兼具的佳人,偏偏工作忙,生活單純,個性好靜,不擅交際,除了工作以外就是待在家裡。」
凱蕾睜大眼。「你當在哄三歲小孩嗎?」那兩人會信?
「我有說錯嗎?跟你同事三年了,從來沒看你複雜過,也不辦手機,打你家電話就一定找得到你……生活真的是很單純。」
凱蕾啞然,思索了一下,原來別人眼中的她是如此……她的生活也的確如琦君所說,這幾年的活動範圍幾乎只有在住屋及公司之間,偶爾週末假日會回老家而已……聽起來不是單純,簡直是單調、無趣至極。
這就是她過的日子嗎?她眉頭皺起。
「不過我很高興,他們兩個都對你很滿意,且具有高度興趣!」琦君喜孜孜地說道。
這話讓她忍不住笑出來。「我看你當紅娘真的當上癮了,到時我沒辦法擺平他們兩個人,看你怎麼辦?」
「我保證不會有意見,最重要的是你喜歡就好,你的選擇才是最重要的。」琦君突然變得很嚴肅。
「琦君你……」凱蕾清清喉嚨。「你的問題解決了嗎?」沒忘記這位熱心的好同事也有自己的煩心事。
琦君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多了一絲無奈。「還沒,你忘了『他』出差還沒回來?」
這個「他」,說的是她們公司老闆的兒子,擔任總經理之職,正為未來的接班做準備。
「他下星期才會進公司……」
「我知道,所以到時候才會跟他把話說清楚……」這時琦君的手機鈴聲響起。「晚點再跟你聊,我出去嘍!」她一邊接起電話,一邊往外走。「喂!我是陳琦君……」
隨著門掩上,琦君的聲音也化於無,整間辦公室恢復了平時的清冷。
凱蕾將最後一口奶茶飲盡,然後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外面的景色。
為了節省租金,公司刻意選擇了郊區的辦公大樓設廠辦,所以從窗外可以清楚的看到觀音山的山景。
她是公司裡最年輕的女性幹部,也是少數擁有獨立辦公室的人,短短幾年就升為人事部部長,速度之快的確令人咋舌,尤其可以掌管最重要的人事單位,等於是掌握住公司人員的命脈。
之所以會被上司賞識重用,並不是靠裙帶關係,或者用了任何不當的手段,全是她一步步努力爬上來的成果。
不過因為身為單身女子,被關注的永遠不是工作上的成就,而是——
為什麼沒交男朋友?
往常這個問題就像一道咒語,會讓她立刻化身成「櫻桃小丸子」中的野口,充斥內心的OS是——
不能說!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寧可「喀!喀!喀!」乾笑三聲,被人當怪人,任人天花亂墜的猜測原因。
工作心重是一個!
眼光太高是一個!
不擅交際是一個!
答案自由心證,客倌說是就是了,真正的原因只要她懂就好了。
手撫著胸口,望著窗外的臉色,浮上一股落寞。
思及與琦君方纔的談話,自己的問題都還沒解決清楚,卻急於解決她的,可見她內心深處有多愧疚了。
如果一個月前沒有發生那件事,或許現在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吧?!
她額頭靠向玻璃。
如果——也許如果……
倘若時光能夠倒流,回到一個月前,她還會選擇陪著琦君走上那條路嗎?
凱蕾若有所思的瞇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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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命運的安排——沒有人能預期究竟何時會發生?
那天,一如往常,她跟琦君到公司附近的咖哩餐廳吃午餐,這裡的食物美味又便宜,尤其是招牌菜綠色咖哩飯,營養又開胃。
正當享用美食、互吐八卦公司事時,琦君接到一通電話,原本還開心的表情,在聽了電話另一頭的人說完後頓時變得沮喪。
「……姊!你開什麼玩笑呀?我們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排到的,怎麼可以輕易放棄?下次再有這個機會有多難呀……厚!叫你們老闆去死啦!他不會自己去處理?」
凱蕾一邊吃著飯,一邊從她談話內容中推敲發生什麼事,見琦君氣呼呼放下手機,一臉苦惱的模樣,忍不住開口詢問:「出了什麼事?」
「我姊原本要在今天下班後陪我去一個地方,結果現在不能去了!說什麼她臨時被派到高雄出差,要明天才能回來!」琦君沒好氣的說道。
「是什麼地方呀?一定要你姊陪你去,不能自己一個人去嗎?」
「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正——我就是不敢一個人去……」琦君突地抬頭望向她。「凱蕾,你今天下班後有沒有事?」
聳聳肩。「是沒事啦!不過你到底要去什麼地方?」
「就是……」琦君先看看四周,才壓低聲音說道:「我要去見一個師父喔!」
嚇了一跳。「你……加入了什麼宗教嗎?」以為同年級的她們會一樣,都是「睡覺」的信徒,對任何宗教都不會有特別的興趣。
「不是啦……該怎麼說呢?總之我就是有些事情想請教那個師父,但是……我跟那個師父從沒見過面,所以真的不敢一個人去問……」她雙手合掌。「拜託啦!你就陪我去嘛,不會有事的啦!」
請教師父……凱蕾皺眉,心想琦君近來大概是遇到了不易解決的人生困擾,需要透過某些宗教力量來開導,可鑒於台灣有許多宗教是掛羊頭賣狗肉,不小心就會被騙財騙色。
基於一股正義之心,她沒多加詢問便點頭答應了。
下班後,兩人一起坐著捷運到某站下了車,接著還在一處地方等著接駁車。
「到底是要去哪裡?為什麼是用專車接送?」
「因為那整座山都是私人的,沒有專車是到不了山頂的。」琦君解釋道。
入山?!原本凱蕾還想繼續追問的,可她感覺得到琦君自從走出公司後,整個人就變得很緊繃,話不多,眉頭深鎖,想來她對即將到來的拜會感到非常緊張,就不再出聲。
山路不寬,旁邊皆是尚未開發的山林野地,所以當來到山頂那幢蓋得極為精麗、仿日式京都建築設計的木造廟豐時,不禁吃了一驚。
「這裡到底是……」下車後,凱蕾睜大眼睛打量四周。
「這是師父修行的地方。」琦君看了一下手錶。「約定時間快到了,我們快進去吧!」
瞥了一眼,注意到專車正回車準備再度下山,凱蕾忙拉住她。「琦君,你到這裡來到底是要做什麼?是來參與聚會嗎?」
琦君猶疑了一下才開口。「不是,我、我是來……請師父幫我算命的。」
「算命?!」
「是呀!」
凱蕾在錯愕了三秒後,丟下一句——「恕我不奉陪!」後,立刻朝那專車走過去,準備攔下它再度坐下山。
琦君一把揪住她的手臂。「你幹麼走呀?」
「我不要算命!」
「沒人要你算,是我要算呀!」琦君皺眉瞪著她。
「一樣啦!我最討厭到什麼算命館之類的地方。」
「為什麼?」
「人生是自己的,為什麼需要藉由江湖術士之口來斷定?何況坊間到處都有相關的命理書,網路也有算命網站,想要知道自己的命盤、格局都可以輕易得到分析資料,何必還要專門花錢請人算呢?」凱蕾對此是相當不以為然,振振有詞的說道。
「跟你說,這位師父跟別的算命師不一樣,很靈的。」
冷哼一聲。「有哪個幫人算命的會說自己不靈的?我問你,你算一次命要多少錢?」說下靈哪裡會有賺頭?
「不收錢。」
咦?凱蕾愣了一下。「怎麼可能免費?」
「是真的!這個師父並不常幫人算命,即使幫人算了也不收錢。」
眉頭皺緊。「真的假的?你真的不用付任何一毛錢?」
「也不是這麼說,雖然師父不收錢,不過為了答謝師父的開導,就隨各人的心意捐些香油錢給這間廟嘍!金額不拘。」
對天翻個白眼,這不是另一種變相的收費方式嗎?正想罵琦君一句「蠢」的時候,她搶先一步開口。
「我知道你不信,反正你就當陪客,什麼都不要管,也不用花任何一毛錢,走啦!陪我進去啦!給我壯壯膽。」琦君哀求道。
「……」
「拜託啦!」
從未見琦君如此低聲下氣過,加上專車也已駛離,此時下山無工具……凱蕾不得不歎氣點頭答應,琦君立刻拉著她的手臂往裡頭走去。
想不到來這找那個師父算命的可不是只有她們,看到前面有一條人龍時,她還以為眼花了。
「這些人……」
「都是來找師父算命的。」
「你不是說他不常幫人算命?」
「是呀!她一個月才幫人算一次,而且還有名額限制,我可是花了好長的時間才預約到今天的。」
聽到這差點沒厥過去,瞥了那條人龍一眼,當下就做出了決定。「我可不想浪費時間在這邊排隊,即使你怪我——」
「不用再排隊啦!我們現在就可以直接去見那位師父,這些人都是排下次預約的。」
再度張口結舌。「那這些人……要到下個月才能見到那位師父嗎?」
「不一定喔!像我是三個月前排隊才排到今天,他們可能要等到好幾個月後吧!」
至此,才真正開始感到好奇起來。
凱蕾不禁猜想——這個師父到底有什麼樣的神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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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廟的正殿,沒來得及看清楚裡頭究竟拜的是什麼神時,便被導引走上旁邊的一個小徑,在那盡頭處有間木造的廂房,周圍的環境很清幽,脫下鞋子赤足踏上那木頭地板的剎那,心情便不由沉穩了下來。
原以為會進入一個充滿檀香味之類的房間裡,進去後卻發現出人意料地清爽,沒有任何異味。
那位「明弘」師父盤腿坐在房間中央,聽到她們進來,才張開一直緊閉著的眼睛。
這位師父看起來大約五十上下,五官挺引人注目,濃眉大眼,談不上美醜,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就是——「特別」!
她的眼神很銳利,有種不怒而威的氣質,當她那銳利的眼眸掃過她們兩人時,凱蕾得刻意讓自己保持冷靜,才不致栘開視線。
師父的目光先是定在琦君的身上。「你是陳琦君小姐?」
「是的!」琦君恭敬的合掌對她行禮。「師父,您好,抱歉要來麻煩您了。」
看到琦君那麼多禮,凱蕾也不得下跟著行禮,只不過動作有些笨拙,且「師父」那兩個字就是叫不出口。
師父點點頭,接著視線突地掃向凱蕾,她一驚,盡可能露出禮貌的微笑,暗自希望看得出她只是個「陪客」。
「她不是原本報名要跟你一起來的姊姊吧?」雖然是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師父真神准,我姊臨時有事不能來,所以我請同事陪我一起來。」這時已聽得出琦君對這個師父的「敬佩」更加深一重了。
呃!這樣叫神准?忍著丟白眼的衝動,琦君呀!她倆橫看豎看都沒有姊妹臉,不用算也看得出來好嗎?凱蕾有些無奈地想道。
深深吸口氣,盡可能維持面部表情的平靜,並訂下三不政策——不發問、不評論、不插嘴!
師父再度轉向琦君,將放在桌上的一隻白色信封打開,從中抽出一張紙。「這上面寫的資料都無誤嗎?」
琦君接過檢查了一下。「是的!都是正確的。」
凱蕾看了一眼,猜測上面寫的應該是琦君跟她姊的生辰八字之類的。
「你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呢?」師父開門見山的說道。
唔!難道她沒有算出人家想問什麼嗎?
琦君點點頭。「師父,我想問我的姻緣,我想知道……到底哪個男人才是我的真命天子,跟他在一起一輩子才是正確的?」說完,她從皮包中拿出兩張照片給師父。
聽到琦君的問題時,凱蕾睜大眼,在看到那兩張照片時更倒吸了口氣,差點跳起來。照片上那兩個男主角她都認得,一個是琦君交往多年的男朋友,另一個則是她們的總經理劉立德,而後者正是讓她驚嚇的主因,沒想到——劉總居然在追琦君,她竟一點都沒察覺到?!
「後面有他們的生辰八字。」
師父端詳那兩張照片,片刻後方抬起頭。「你其實已經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是……但我還是會害怕,這輩子我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怕一旦做出錯誤的選擇,必須付出的代價是我無法接受的,所以懇請師父指點。」說完,琦君落下了眼淚。
凱蕾愣住了,從未見琦君如此惶恐不安過,完全跟她認識的那個爽朗、活潑的丫頭不同,心微微一揪,在那平常嘻嘻哈哈的外表下,究竟隱藏了多少心事?已經為這段三角情感苦惱多久了?
如果說她是三個月前就來預約,可見……已經滿久了,劉立德從國外留學回來,進入公司不到一年的時間,或許是這近半年內發生的?
凱蕾暗忖,可以明白她的為難處,一個是交往多年的男友,一個則是年輕有為、身價不凡的企業小開,而且還是個個性也討人喜歡的男人,要從中抉擇,真的不容易!
琦君並沒有對師父說明照片上那兩個男人跟她之間的關係,丟出問題後,便靜默不語了。
值得玩味的是,師父也沒有多問,只是仔細看著那兩張照片,也翻到背面看他們的生日。
兩分鐘後她開口了,將其中一張照片放到琦君的面前。「你可以放心的跟這個人白頭到老。」
咦?
凱蕾不自禁張大了嘴,不會吧!這樣就敲定了?
說也奇怪,琦君在知道答案後,整個人明顯鬆了一口氣。「是他嗎?我知道了,多謝師父指點。」
「不會,雖然諸事皆有命定之數,但若不珍惜、經營,還是會有改變的可能。」師父頓了一下。「聽過一個故事嗎——以前有個每天都很辛苦工作的農夫,一天突然作了個夢,夢中有個神仙對他說,上天為了獎勵他的辛苦,會送他一甕金幣,那個農夫醒來後很高興,相信這個夢會成真,於是再也不去耕田,整天就坐在家裡等神仙送金幣給他,可等了好久都沒等到,結果他抑鬱而死。到地府後,他向閻羅王哭訴說神仙騙他,結果神仙出來辯白:『我沒有騙你呀!我真的有把金幣送給你,就埋在你家的田地,如果你有繼續耕田,就會挖到了。』」說完這個故事,師父端起水杯啜了一口。「可知道我說這個故事的用意?」
凱蕾頗訝異會聽到這樣的故事,姑且不論其算命是否神准,但這個故事,讓她願意相信這個師父是個不錯的人,傳達的觀念不是迷信或怪力亂神之類的。
「我知道,非常謝謝師父指導。」琦君態度恭敬地說道。
師父點點頭。「那你還有什麼問題想問的嗎?」
「沒有了!就這樣。」
啥?琦君花了那麼多時間排隊預約,就只想問這個?!
「你呢?有什麼問題想問的嗎?」
琦君推了她一下,這才發現師父是在問她問題。「呃……沒、沒有。」一時反應不及,連回答都變得結巴。
「沒有嗎?」師父定定望著凱蕾,她感覺自己像被釘在牆上的某種生物,任人審視,更清楚知覺到,這位師父的目光有多凌厲,直透人心。
「呃……」不知怎地,那個「不」居然吐不出來了。
「你的生辰八字?」
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該怎麼回答。琦君又推了她一把,壓低聲音說道:「難得的機會,你快說呀!」
「可、可是——」她的「三不」政策……
琦君白了她一眼,對她的婆媽感到不耐煩,逕自開口說了。「我不知道她是幾點生的,不過她的生日是X年Y月Z日!」
再度無言,凱蕾一陣無力感,琦君不愧是負責掌管記錄員工資料的,居然記得她的生日……
孰料,師父聽完後眉頭蹙了一下。「你是在午時出生的嗎?」
都已到這個地步了,暗歎口氣。「是!我的確是午時出生的。」
師父又盯著凱蕾一會兒後才開口。「我知道你不喜歡向人問命,但今天碰到也是有緣,所以我只點你一件事。」
不知怎地,心頭突然浮現一股不安,強自鎮靜。「請『師父』明示。」
「可以的話,你最好在二十八歲生日前結婚,如果錯過的話——」師父突然打住不語。
「會怎樣?」她跟琦君幾乎異口同聲的問。
師父歎口氣。「如果錯過,你將會獨身一輩子!」
在聽到那話的剎那——即使天翻地覆,她也不會有所覺。
第三章
不記得是怎麼離開那個地方的,猛然回神,人已在捷運站了。
「凱蕾,你還好吧?」琦君關切地問道,終於感到她恢復點生氣了,之前臉色之難看,嚇得她都不敢吭聲。
凱蕾連連深呼吸好幾口氣後,才開口。「不好!」
「你別緊張嘛!師父也說還有機會,只要你在二十八歲生日前結婚,就不用害怕會獨身一輩子。」
「——半年!」
「啥?」
「離我二十八歲生日只剩半年的時間。」凱蕾望著遠方,有氣無力的說道。
「咦?是今年嗎……我以為明年才是——」
「東方算命都是算虛歲的。」
「啊……」
微扯嘴角,帶出了苦笑。「要我半年內結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別這麼說,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有人認識幾天就結婚了,所以、所以——半年還是綽綽有餘。」
看見琦君一臉認真的模樣,靳凱蕾反而湧起一股想笑的衝動,可是此時此刻,若真能笑得出來就好了。那表示她根本不把師父的話當一回事,偏偏事實卻是——
她該死的在意!
在毫無預警中被人點出的「未來」,彷彿是有人事先預告了世界末日會在哪一天到來一般。
她的二十八歲生日……成了生命中最關鍵的一天?!
儘管理智告訴她不要相信算命說的話,但非理智的那一面也會緊接著忠告——如果那是真的的話,該怎麼辦?不可不把它當作一回事呀!
「你要不要再去找一個算命師確認一次?」琦君提議道。
凱蕾轉頭望向她。「找另一個人證實還是解套?如果那個也是很『神准』的師父告訴你,你的真命天子是另外一個人,你怎麼辦?再去找第三個?第四個?看誰得票率最高?」
琦君臉色微微發白,她是冰雪聰明的,不會不懂她的意思,最後重重歎了口氣。「唉!其實我心中早已有數,只是仍有疑懼,所以才會想要……『認命』一點,說服自己不要再三心二意,拖愈久,我愈迷惘,造成的傷害也會更大。」
她的話暫時讓凱蕾將自己的問題擱在一旁。
「劉總什麼時候開始追你的?」
遲疑了一會兒,她才開口道:「半年前……」
果然——「這麼說他來公司不到兩個月就看上你了,這傢伙……」忙著適應公司環境之餘,也不忘搜尋目標呀?
琦君臉微紅。「其實剛開始我也有明確拒絕他,也讓他知道我有個論及婚嫁的男友。可是他……好強勢,也好固執,說什麼都不願意放棄我,然後——」
「你就被打動了?」
琦君無奈地點點頭。
暗暗歎息,若有個年輕、英俊、富有的男人鍾情自己,鍥而不捨的追求,除非是木石,否則怎麼可能下動搖?
「你男友知道劉總追你的事嗎?」
琦君點點頭。「他什麼事都知道,我並沒有瞞他。」
「所以他也知道你的心有……」
「當然知道!不過他表示絕對會尊重我的選擇,而且他非常有自信,我最後一定會選他。」說到這,琦君臉上多了一抹嬌羞。「真受不了他,哪來這種自信?」
凱蕾輕笑。「男人在自己心愛女人面前當然要保持自信,怎可輕易示弱呢?」頓了一下。「何況他的確該自信的,畢竟你最後的確選擇了他,不是嗎?」
琦君歎口氣。「我不否認是多年的感情基礎和相處使我做了決定,但……劉總也是一個好男人,他所帶給我的感覺……有如回到年輕時剛談戀愛、被追求的時候一般,讓我覺得自己在這段時間裡變得好美、好特別。」
隨著話語,琦君的臉龐也散發出一股教人目炫的光彩,美麗極了,這是只有被愛、被追求的女人才會展現出來的。
一種類似嫉妒的情感湧上,酸得教人喉頭、胸口都發疼。
「——打算怎麼跟劉總說?」
「我會再度表態拒絕,如果他還是不接受,」琦君搖搖頭。「那就是逼我辭職了。」
她嚇了一跳!不過不否認,那的確是最後逼不得已的解決方法,可她懷疑,年少氣盛的劉總會那樣輕易的放棄?
「哎!先不要說這個,現在不是擔心我的問題的時候,而是你……只剩下半年,所以現在你一定要想辦法讓自己在這段時間嫁出去!」琦君緊緊握住她的手。
凱蕾再度啞然,為什麼這話聽起來……好像百貨公司在做年終清倉大拍賣?
獨身一輩子……
思緒從「命運日」那一天拉回,凱蕾走回辦公桌後方坐下。
被人有如法官對犯人宣判一般的為下半輩子下了預言,那種感覺就像當下被雷打到,腦筋一片空白,難以置信。
現代人流行做單身貴族,她也很自豪自己目前仍是其中一份子,但要一輩子都是單身貴族……
不!她沒想過!更沒想過那會是命中注定的……
往後靠向椅背。
在人生過了差不多四分之一時,會突然聽到未來四分之三的日子裡將會過獨身的日子……說不恐慌是騙人的。
然後就在她恐慌、琦君積極推波助瀾的情況下,她的相親大業於焉展開。
只是——能在二十八歲生日到來前嫁出去嗎?或者該說——在半年不到的時間內,可以說服自己去嫁給某個男人嗎?
她閉上眼睛。
這才是最大的難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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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原本和金維熙有約,但他突然來電說臨時要加班,所以就取消了。
凱蕾很懷疑他是否真的要加班,不過有鑒於她還不是他的誰,所以只能把這樣的疑問放在心裡,當作參考評鑒資料。
這些日子以來難得晚上有空閒,每天都排滿了約會,一、三、五跟林逸濤,二、四、六則跟金維熙……
為了能盡快做出二選一,跟他們兩位近來可說是密集式的接觸,隔天便會見面、約會,只是……為什麼還是遲遲無法做出決定呢?
今晚的約會取消了,是不是該打電話給林逸濤,邀他出來呢?畢竟此刻是在跟時間賽跑,如果今晚不趕緊補排一些活動,會不會造成影響呢?
拿起話筒想了五秒後又放下,她決定給自己放個假。
這一個半月下來——約會相親、相親約會!
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過過只有自己一個人的下班生活……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懷念?!
放假!這個想法讓她感到莫名的輕鬆和快樂,嘴角不住揚起。
不用在另一個人面前扮演「未來可能是個賢妻」的角色,可以忠實扮演自己,她有種暫時得到自由的解放感。
順利解決了今天的工作進度,準時打卡下班,因為沒約會,所以不用衝到化妝室補妝,就這樣輕裝簡便地拎著包包回家。
接連幾天都是在外面餐廳吃套餐,吃到有點膩了,進家門前先到附近的Welcome採買一些食物,打算自己動手做,她的手藝不賴,而且也愛下廚,畢竟只有自己才能掌握自己喜好的口感。
拿著大袋補充食糧,一踏進管理室,管理員盧先生便叫住她。
「靳小姐!」
「是?」
「有你的東西,剛送到的。」盧先生笑吟吟的說道。
「是什麼?」
管理員彎身從下方拿出一大束紅玫瑰。「喏!你的,請簽收!」
「哇!這是——」她又驚又喜地接下了花束,香甜的玫瑰芬芳立刻充斥了整個鼻息。
「大約十分鐘前,花店人員才送到的。」
放下購物袋,拿起插在花間的卡片細瞧。
是金維熙——希望她能原諒他今晚失約,並保證會在下次約會時補償……
看完卡片後,有片刻不知該笑還是該懊惱?
如果今晚他真的是因為加班的關係而不得不取消約會,情有可原,犯不著送上這東花要她諒解。
實在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呀!
當然再繼續往好處想,這也許是他的體貼、誘人之處,的確想要為他的失約做彌補……
不過不管如何,能收到一束這麼美麗的花,心情自然而然就感到愉悅。呵!有多久沒有收到男人送的花了?凱蕾皺眉思索一下……唔!年代已久不可考,還是不要再想下去了。
捧著花,轉身欲走。
「靳小姐,你還有東西沒拿!」管理員叫住了她。
回頭一瞧。噢!真糟!竟然忘了拿購物袋,臉立刻熱了起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敢正視盧先生,深怕會看到他臉上的嘲笑……
「晚安!」凱蕾略帶慌亂地抓起購物袋後趕緊溜走,實在太糗了,所以當管理員在她後面又說了一些話時,也完全沒聽清楚他講了什麼,可能是在說再見之類的吧,或是……在取笑她的忘我?
管他的!無所謂。
走進電梯之後,凱蕾看見壁上鏡子反射出的自己,臉色酡紅,還掛著一抹傻兮兮、止也止不住的微笑。
呵!真的很開心呀,開心到想要在電梯裡轉圈圈呢!
臉一直埋在花間嗅聞,直到進了家門也聞個不停。
進去的剎那,突然感覺到有件事不太對勁——
為什麼屋裡的燈是亮的?……上班前她明明都有關的。
緩緩從花中抬起頭,眉頭緊皺,四處打量,就在這時——從她房間走出一個人,而且臉上還戴著駭人的面具。
她立刻倒抽冷氣,眼睛大瞠,全身因受到驚嚇而僵直。
接著一陣閃光突然閃過,讓她眼睛反射性地閉了起來,儘管讓她眼前一陣黑,暫不能辨物,卻也讓她開始有了反應。
「啊~~」尖叫聲從口中竄出,她本能的把手上所有的東西都往那人砸過去,然後立刻往外跑。
在拉開鐵門衝出去前——
「蕾蕾,別慌!是我!我回來了!」戴著面具的男人喊道。
一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凱蕾全身再度一僵,手定在門把不動。
然後緩緩閉上眼睛,全身一時無力地像水般癱軟下來,坐在地上動彈下得。
該死!終於知道管理員最後要跟她說什麼了。他是想告訴她——
這傢伙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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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著眼前吃得狼吞虎嚥的男人,不知情的會以為這人是從難民營中跑出來,頭髮像亂草,臉上也滿臉鬍渣,一副歷經風霜貌。
原本被他的惡作劇嚇到火冒三丈,更別提他近兩個月來無消無息,對他早已怒不可遏,她不知為此發了多少次誓——若他再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會狠狠揍他、罵他一頓,然後宣佈跟他斷交,永不往來,可當看到摘下面具的面容時,她的驚訝取代了怒火。
才幾個月沒見,他整個人瘦到剩皮包骨,臉頰的鬍鬚一大把——不知道多久沒刮了,若不是他出聲叫她,只怕她一時也難以認出。
「你是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的?」她忍不住尖聲駭道。
他只是舉手摸摸臉,然後笑嘻嘻地說道:「待會兒再跟你詳說。蕾蕾,我肚子餓了,可不可以吃你做的蛋炒飯?」
不知怎地,一聽到他這樣說,淚水立刻盈眶。
最後她是一邊搖頭,一邊含著淚水快步衝進廚房做飯,連句罵人的話都說不出口。
江皇昱——真是她命中的剋星。
見他將一大盤蛋炒飯吃得精光,一鍋熱湯也都下了肚,她放下動也未動的筷子。
「皇昱,海嘯過後你到哪去了?為什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南亞大海嘯發生時,他人就在檳城,當她看到新聞報導時,差點沒嚇暈,還好這人有打電話回來報平安,讓她稍微鬆口氣。叮囑他要盡快回來,他沒答應,反而說會待久一點,之後就全無消息,讓她擔憂到不行。
他將口中食物嚥下後才開口。「我加入救難隊,協助救災去了。」
果然!他的個性不可能讓他放著事情不管,她歎口氣。「我猜也是,不過你好歹給我個消息,免得我掛念。」
「你也知道災俊那邊的通訊都斷了,電話不好打,信更是不能寄,所以也沒辦法聯絡上你,反正也沒發生什麼事嘛!」
「若你真有事時怎麼辦?更沒有辦法打電話通知我!」
「不會啦!你是我的緊急聯絡人,若我真出事了,你一定會頭一個知道的。」他朗笑道。
這人……還笑得出來?為什麼可以這樣漫下經心呢?難道沒想過她會難過不安嗎?深吸口氣。「你——今天什麼時候到的?」
「下午。」
「那你要回來時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別告訴她機場也沒電話。
「想說給你個驚喜。」他抬起頭露齒一笑。「我有拍下你見到我的瞬間模樣喔……厚!痛!你幹麼突然踢我?」
咬牙切齒的。「也給你一個『驚喜』呀!」說完後頓了一下。「你至少可以通知我一聲,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我之前有打電話給你,可是你都不在,你知道我最討厭對答錄機講話,所以怎麼能怪我?」江皇昱一臉委屈地看著她。
不可以被影響!每次被他那雙有如小鹿般無害的黑眼珠瞅著,整個心魂都會被震動,再大的怨氣、怒氣、火氣、廢氣也都會減弱,不忍再罵下去,最後就會讓無奈取代,更慘的是責怪自己沒用,比罵他還有效率多了……
「少來!你不會打到我公司嗎?別跟我說有什麼時差問題。」
「啊——我就是不記得你公司的電話。」
怒火揚起。「我不是有抄給你,而且還夾在護照裡!」這人真的把她的交代當作耳邊風?
「就不見了嘛!」
「不見?」聲音忍不住揚高。「你敢跟我說不見?」
「不能怪我呀!你也知道過海關時總會夾上一些有的沒的過境單子,在抽放之間不小心就會掉了……」
連連吸氣、吐氣,才不致跳過桌面把這傢伙給掐死。她咬著牙。「你可以背起來的。」
「就沒背呀!」
哼!心抽了一下,他的記性不是不好,只是有選擇性,只選擇他想記的、喜歡記的、在意記的,關於她的一切,他也是有選擇項目記的……
她閉了閉眼,認了!真的認了!
推開椅子。「隨便你,反正這是你家,你高興什麼時候回來就回來,我又在意什麼?」
沒錯!這裡是他家,她只是暫時住在這裡幫他看房子,簡言之她是房客,他是房東,所以有什麼資格干涉他呢?
將桌上已空掉的碗盤收起,走進廚房放進水槽。
一回來就飽受他莫名的驚嚇,還得趕著弄吃的給他,渾身早已充滿了黏膩的油煙味,原本未吃晚餐的胃,在經過這一連串事情之後不僅沒胃口,更脹痛了起來,心情益發低劣。
打開水龍頭,開始清洗碗盤。
「喂!你到底怎麼了?我好不容易才回來,你卻在跟我鬧脾氣……好啦!我承認我錯了!好不好?不該沒有事先通知你就回來。」江皇昱走到她身後。
當他把手搭在她的雙肩,臉頰靠近,嘴巴在她耳邊輕聲細語說話時,心立刻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該死!該死!他怎麼可以對她用這招?!
這個男人的身體對她而言是個放電體,只要他主動碰觸她,皮膚表面上每根細微的寒毛都會起感應,會想要靠緊他撐住自己,免得自己像全身力氣被抽乾一般的癱倒……
不想教他察覺她那突然跳得飛快的脈搏。
「別氣啦!」他軟聲說道,鬍子若有似無的不停刷刺到她的耳垂,逗得她又癢又熱,吞了口口水,別過臉,拉開與他的距離。
「好啦!好啦!你先去把鬍子刮掉,不要在那邊當豬鬃刺人。」
「豬鬃?!」他怪聲怪氣地叫道,愈是被這樣說,就愈要鬧她,刻意伸長「豬鬃」刷她,弄得她尖叫連連,拚命閃躲。
「喂!真的很痛!江皇昱,你再不去刮鬍子,我一定會親自動手,連毛帶皮的替你一起割掉!」
嚇!「那我還有臉嗎?」
「誰理你呀?快去啦!」她笑罵道。
「嗄?我留鬍子不好看嗎?我以為這樣會多點男人味。」他退了開來,摸摸鬍子說道。
她忍不住笑出來,扭頭橫睨他一眼。「很『髒』的男人味嗎?這樣的話……嗯哼!是有啦!」
「髒呀?有那麼嚴重嗎?」他一邊咕噥著,一邊往浴室走去。「我覺得這樣很成熟……真要刮?」
不容反駁。「去!」
「唉!」
聽到他刻意裝出無奈的歎息,她又笑了,但笑容很快就隱沒在唇角。
男人味……他哪還需要藉著鬍子加持呀!
在她的心中,又有哪個男人及得上他的份量?
將碗洗好後,瞥一眼浴室,他還在裡面,看樣子整理他那堆亂胡的工程可不小。走進客廳,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束紅玫瑰。
她手掩住唇,天!她怎麼完全忘了?
原本讓她今晚心情很好的花束,卻在方才驚嚇中被當成防身武器丟了出去,不少花辦都因此而脫落。
凱蕾忙走過去,滿懷愧疚的將花拾了起來,匆匆走進廚房,打開櫃子搜出個大小合用的空瓶子,忙灌水將它插上。
看著那束玫瑰花,有些枝丫都折壞了,咬著下唇拿著剪刀把它們剪下,挫折感益發強烈了。
感覺上——不是只有傷害了這東花,也辜負了某人的心意。
「那玫瑰花哪來的呀?」江皇昱從浴室走出來。
她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基於某種理由,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相親的事。
「買的還是人家送的呀?」
「……你覺得呢?」問這種廢話?難道不相信有人會送花給她?這時抬頭看到他,驚呼立刻逸出,奔到他面前,動作猛烈地捧住他的臉。「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瘦成這樣?」
怎樣也沒想到,他居然瘦到連臉頰都凹陷了。
皇昱苦笑。「我也不知道,剛看到這個模樣時我自己也嚇了一跳。」見到凱蕾表情充滿了擔憂,他拍拍她。「沒事啦!可能是前陣子太操了,反正你很快就會幫我補回來的,對吧?」
她只是皺眉死瞪著他。
「哎唷!真的沒事啦……對了!我有幫你準備好幾份禮物,保證你一定會喜歡!」
他一邊說一邊把她推到客廳沙發坐了下來。「我去拿給你看,等我一下!」
瞪著他的背影,好爛的轉移話題技巧!
補?!再怎麼補得白白胖胖,只要他一離開,一切還不是又變得一樣?她鬱鬱地想道。
十五秒後,江皇昱將他尚未拆封的行李拖了過來。
看他獻寶一般的端出了好幾樣東西——包括他方才驚嚇到她的那副面具,然後開始滔滔不絕地跟她訴說每件東西的來歷以及取得過程……
而她一如以往,總是立刻被他說的故事給吸引,專注聽著。
江皇昱——他這個人如果是生在古代的西方,職業必定是吟遊詩人,拿著豎琴在各個城堡間遊蕩說故事,而所有的貴族仕女會深深的被他吟唱的故事打動、著迷。
他就是有辦法讓人如身歷其境,隨著他一起冒險、一起經歷過那樣的事。
她還生氣嗎?
不!
他就是有本事讓她忘了生氣……也有本事讓她的心裡再度除了他,再也裝不下其他的東西。
作者:
飄渺魂兒
時間:
2005-12-7 21:53
第四章
當你孤單地在一棟房子裡醒來時,也是你要喚醒心底那份痛楚的時刻了,屋頂會不會塌下來?今天我會不會死掉?
——梅伊·薩頓
「抱歉,明天還要上班,我先去睡了!」
「嗯!晚安。」
「你呢?」
「還不困。」
她注視他一會兒,知道他每次剛回台灣第一晚都因為時差問題不容易入睡。
「我用跟上次一樣的精油幫你按摩一下,看能不能讓你不要失眠。」
「喔——好呀!」
這已經有點像是例行公事了,近來每次他回來,她都會用精油協助他放鬆,讓他克服時差的問題。
「……洗過澡了沒?」
「一回來就洗了。」他同她一起走進房間,很自動就把上衣脫掉,露出精裸的上半身,然後趴在她的床上。
看到他的身子,忍不住搖頭暗歎,骨頭都瘦到突出來了,到底在搞什麼?
他在外面吃了什麼苦,總是不會主動跟她說,每回她只能靠這樣幫他按摩,順便做檢驗。
把手心摩擦熱,倒了幾滴精油摩擦之後,才坐到他身側開始為他按摩。
「說!這次出國又有多少艷遇?」以前她會從他背上的抓痕,猜測他跟多少女人發生了親密關係,不過這次卻沒有,可見他曾遇到很糟的事……
「啊!又被你抓到了,你怎麼那麼厲害?」語氣完全無法讓人信服。
「這次是碰上讓你心動的女人?還是只有一夜情的?」
「當然是不需要承諾的呀!像我這樣到處流浪的傢伙,即使絕色大美女在面前,也只敢用眼睛注視,才不敢行動咧!」
她微微一笑,他才不是這麼有色無膽的傢伙。「先跟你說,這兩天別忘了去醫院做健康檢查,尤其是性病和愛滋病的檢驗!」她抓揉他的肩頭。
「這麼不相信我?我都有做防護措施,進行安全性行為的。」他笑道。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手沿著他的脊椎兩側而下,突出來的骨痕益發讓她心驚,深吸口氣,面容一整。「剛剛你講了很多很有趣的事,但始終沒說清楚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的?」
「你應該知道災區資源很缺乏,如果我在那邊能增肉,那才有問題咧!」
按了一下他的骨頭,他立刻叫了出來。
「就算沒增肉,也不可能瘦成這樣!說!」
「好啦!我說!」江皇昱把臉埋在枕頭裡半晌。「……唉!我有生了一場大病。」
她心一揪,果然!
「那邊環境差,可能是吃到了不潔的水或食物,或者是被某種不知名的蟲子咬傷,總之我病倒了,病得很嚴重,吐瀉不止,那裡醫療資源都很缺乏,根本幫不了我……」
她吞了吞口水。「後來——怎麼辦?」又倒了一些精油在手上,繼續為他按摩後腰,這種精油可以補他腎氣,消除疲勞。
「救難隊的朋友並沒有放棄我,他們想盡辦法把我送到較大的臨時醫療所,不過因為沒有器材檢驗,所以也弄不清楚我到底生了什麼病,只能暫時讓我吃止痛藥和抗生素,我則莫名的一直昏睡,直到有一天,我突然不再感覺疼痛——」
「天……」
「是呀!我那時真以為自己上天了!」
她困難地吞嚥了一下,根本不敢再想像,他根本就是在生死邊緣掙扎!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置身在檳城的大醫院裡,是從台灣來的救難隊發現了我,便趕緊把我帶到城市去……唉!真的好諷刺,原本是想去幫助人,卻反被人救……」
雖然他試圖講得輕鬆,但她還是感覺得到隱藏在其間的蕭索。
「……什麼時候出院的?」
「一個月前。」
「所以你才沒回來過年……」她喃喃地說道,閉了閉眼。「即使發生這麼嚴重的事,你還是不想通知我……」
「我不想讓你擔心……」
她閉上眼,該說這是他體貼還是殘忍?他真的是怕她擔心嗎?也或許在他心中,她並沒有重要到需要通知吧……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了!
沉默的再為他揉捏一會兒,感覺到他整個人漸漸放鬆下來。
「皇昱……」
「……嗯?」他的聲音有了睡意。
「這次你會待多久?」
「應該……會……滿久的吧……」
她愣了愣。「多久?」他對「久」的定義通常跟她是不同的。
「嗯……我確定……後再……跟……你說……」他已語意不清了。
片刻——
「皇昱!皇昱!」叫了幾聲都沒反應。
他睡著了,就像孩子般沉睡了。凝著他,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滑下來。
儘管他已睡著,她仍沒有停下手的動作,只是將按摩轉為愛撫。
沒有人知道,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此時探索、觸碰他身上的每個肌理、紋路的手指,蘊藏了多少的愛戀與不捨的情感。
為什麼你會到現在都沒交男朋友?
為什麼?想到那個被詢問無數次的問題。
答案很簡單——當你不小心愛上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偏偏又很難忘記那個男人時,就會跟她一樣——很難交到男朋友。
因為所有的男人都不是他,而你最想要的男人卻是他!
如果女人跟男人一樣,是偏重肉體感官的生物就好了。偏偏心靈對愛情的潔癖可以凌駕一切,直到終於能夠放開為止。
凱蕾凝著眼前這個已睡著的男人,不覺又癡了。
每次他回來,就把陽光和活力帶進她的生命裡,直到他離去時,才又一併帶走。
來來去去,這些年始終放不下他,任他佔據她心深處……
江皇昱——她的大學同學,她最好的男性朋友,更是她第一個全心全意愛上的男人。
只是——她愛他,他卻不愛她!
所以他們不是相戀的戀人,而是一對「好朋友」!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牽扯?如此揪著他和她?這個問題問了自己不下千百回,也始終沒個定論。
有時真找不到答案,就不再堅持什麼了。
輕輕在他的身邊躺了下來,為他拉上被子,蓋住那半裸的身軀。
同床共枕不是第一次,也沒什麼好忸怩的,除了睡覺以外,什麼綺香艷麗、肉慾橫流的事從沒發生過。
他不是柳下惠,但她就是無法引起他的慾望,所以又能如何呢?
這次——他也會像過去一樣吧!待不到兩、三個禮拜就會離開,然後不知道下次何時才會回來?
會不會在她二十八歲生日前?或者——會不會在她結婚前?
若真是如此,她已經可以看到他驚嚇的表情——正如同他今晚嚇她一般,思及此,她忍不住微扯嘴角。
可她不會這樣嚇他,她才不像他那麼愛作弄人,孩子性還那樣重。
他雖然不是用男女之愛的情感愛著她,但她清楚——他是用另一種方式愛著她——真正的友「愛」。
只是她目前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他說明這段時間的變化,等釐清之後她會開口的,畢竟他們雙方之一即將結束獨身狀態,一定會為他們的「友誼」帶來重大衝擊。
現在——
她很累,暫時……連想都不去想。
閉上眼,讓淚水滑下。
呵!即使她在他面前哭,他也不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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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房間,江皇昱眨著矇矓的眼打量四周。
「蕾蕾?」
沒聽到回應,他一邊打呵欠一邊走出房間,過了片刻,才記起今天非假日,她去上班了。
好久沒有睡得那麼熟,看看時鐘,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凱蕾的精油果然有效,居然可以讓他完全睡翻。
這可是自從他大病痊癒以後,頭一回睡得那麼安穩、深沉,完全無夢的自然醒過來。
所以還是在家睡得好!無所阻礙。
餐桌上留了一張給他的紙條,凱蕾說她今晚會晚歸,要他晚餐自己打理,冰箱有食物,叫他自己拿出來微波加熱。
放下紙條,打開冰箱,果然見到幾個用塑膠盒裝起來的食物,外面還貼著小紙片,註明需要微波多久。
他微微一笑,拿出幾樣食物後便放進微波爐加熱。
在等著填飽肚子之餘,他拿出鑰匙,走出屋子到對面去,將原本屬於他與父母住的屋子打開。
大部分的傢具都被防塵套蓋了起來,地上也沒有太多的灰塵,看樣子凱蕾有信守她的承諾,好好照顧這邊的屋子,按時過來清掃。
他走到放著父母遺照的桌前,點香拜了拜,告知不孝兒又平安回家了。
焚香的味道很快就充斥整個屋子,他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進來。
陽光灑落,光中的浮塵不停的飄動。
他瞇眼看了一下,很快就奔出屋子,再回來時,手上拿著一台相機。
只不過當他拿起相機欲拍下那光塵時,卻發現感覺已經跟方纔所感受到的不同,遂又放了下來。
前輩說得沒錯,按下快門,是將剎那瞬間凝住,鎖住的不只是當下所見的情景,也包含了那情感,同樣的風景,下一秒再看,已是不同心情。
他默默環視屋內,這裡每一景、每一物他再熟悉不過,他是在這間屋子裡學習走出第一步,是在這問屋子說出第一句話,同樣也是在這問屋子陸續失去他最愛的父母……
即使隔了那麼久,他還是沒有辦法……
他望向父母的遺照。「抱歉!爸、媽,我還是不習慣待在沒有你們的房子裡。」又發呆了好一會兒,直到香完全熄掉,才走出去,重新將門鎖上。
走回目前租給凱蕾且同住的屋子,拿出放在微波爐中的食物,只剩微溫了,他也不在意,津津有味的吃著,和過去數個月待的地方相比,這裡的一切有若天堂。
走到客廳,先四處打量,然後視線定在放在幾座上的那束紅玫瑰,一邊咀嚼,一邊盯視。
印象中這個屋子裡好像很少出現花,如今只多了一束玫瑰,空氣裡便有淡淡的甜香,使這個屋子多了分女人味。
唉唉!即使這裡有個女人住,可長久以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同,結果只多了一束花就有所改變,蕾蕾真該檢討一下,她為什麼會不如花?
想到這,江皇昱忍不住笑了出來。
對了!蕾蕾有跟他說這束玫瑰是怎麼來的嗎?
唔!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好像沒講。
解決完肚子問題,他從包包中拿出一個袋子,裡面都是尚未處理的底片。
稍微整理了一下,他便拿著背包和相機走了出去,既然凱蕾會晚回來,他也剛好趁這個機會去見些老朋友。
反正空無一人的屋子對他一點魅力都沒有!當門關上時,他還隱隱聞到玫瑰花香隨著空氣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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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紙上的地址,走進一條兩旁都是賣成衣的小街道,不一會兒,就看到一間很像鄉村小木屋的花園咖啡屋位在盡頭處。
甫走近,便聞到一股濃濃的咖啡香。
推開門走進去,發現咖啡香外還夾有另一種雪茄的香味撲來。
靳凱蕾微微皺起鼻子,強壓下欲打噴嚏的衝動。
「歡迎光臨!你是X大攝影社的嗎?」侍者前來打招呼。
眨眨眼,一會兒才反應過來,X大是她的母校,至於攝影社則是江皇昱參加的社團……「嗯——有認識的朋友。」
「他們在樓上,脫鞋後直接上去就可以了。」
「好……」
搞什麼呀?下班前突然接到江皇昱打來的電話,要她下班後立刻趕過來。
初接到他的來電時嚇了一跳,因為往常他一回來,不睡上個一、兩天是不會清醒的,最誇張的記錄曾經整整睡了三天三夜,中間會迷迷糊糊起來上個廁所後,又繼續睡下去。
可這次——只睡了不到一天?害她以為他是不是夢遊了。
沿著原木樓梯上去,推開隔音門時,一室滿滿的人又嚇了她一跳。
這是——
有個女子一見到她立刻迎過來。「哎呀!你不是……那個、那個……」
凱蕾眨眨眼,雖畢業多年未見,但她還是馬上就認出這名女子曾擔任攝影社的公關,不過她已不記得名字就是了。「嗨!好久不見!我是——」
「你就是江皇昱的那個好朋友嘛!我記得你!」
臉上微笑未減。「……是!」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我是羅穎,你還記得我嗎?」女公關轉過頭。「皇~~昱~~你的好~~朋~~友來嘍!」
那拉長且又親密至極的呼喚方式,好像老婆在叫老公一樣,凱蕾眉頭微皺一下,不過在對方轉頭看向她時,她已經恢復常色。
「你怎麼知道我們今天有聚會呀?」羅穎自動地挽住她的手臂朝裡面走去,短短的幾步路,已經有幾張熟面孔向她打招呼。
在學校時都打過照面,可名字不太記得就是了——因為他們並不是她的朋友,是江皇昱的,這麼多年沒見,能認出他們的臉也不容易了。
而他們大概也不記得她的名字,對她只會有個共同認知,那就是——她是江皇昱的「好朋友」。
「是皇昱叫我來的……」她被塞進一個空位裡。
「原來如此,我們也好幾年都沒看到他了……咦?奇怪!他人咧?剛剛還見到他的。」羅穎拍子拍旁邊一個人的肩膀。「有沒有看到江皇昱呀?」
「喔!他好像跟方小蝶出去了。」
方小蝶……錯愕的睜大眼,她不是江皇昱過去交往過第N號的女友?她也在這?
「他們去哪了?」
「不知道……」
聽到這,凱蕾實在想立刻離開,邀她來的人不在,感覺很尷尬。
「這樣啊!可能他們去拿東西吧!一下就會回來,小蝶家就在這附近,像這間咖啡館就是小蝶開的。」羅穎突然坐在她身邊跟她閒聊。
「沒關係……不好意思,因為皇昱沒跟我說清楚,所以不知道這是你們的聚會。」回去後她要宰了他!
「真的很巧,今天是我們這些社團老骨頭的年度聚會,往年辦的時候,江皇昱都沒有來……」
「可能是剛好他都不在國內吧!」
「對呀!所以今天能看到他真的很難得呢!」頓了一下。「你跟江皇昱一直都有保持聯絡嗎?」
儘管刻意掩飾,但還是藏不住那帶有探詢的企圖。不想將他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現況說出來,免得愈描愈不清。「有……隔幾個月會聯絡一次。」
不知是不是錯覺,居然覺得對方有鬆口氣的感覺。「幾個月才聯絡呀!呃……這樣也很好,朋友就是要『偶爾』聯絡,保持感情嘛!」
她笑笑,沒多說什麼。可惡的傢伙,還不出現?她最討厭在這樣的場合了!
「皇昱有沒有說何時會請我們大家喝喜酒?」
「沒聽他說過。」她淡然的說道,看來這位羅公關到現在對皇昱依舊很有好感。
「這樣啊……你現在在哪工作呀?」好像問到想知道的答案,就開始閒扯了。
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到羅穎喳呼道:「啊!皇昱回來了!」
只見人立刻像只花蝴蝶般的撲過去,一把攬住皇昱,硬是將他從小蝶身邊拖向她。「真~~是~~的!你的好朋友已經來了,正在等你呢!」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誤導對方什麼了?讓人家誤以為他倆很久沒見,需要第三者來招呼……
可最絕的卻是小蝶的表情,好像心愛的玩具被人搶了一般,瞪了羅穎一眼後,視線立刻朝她射過來,她立刻轉開當作沒看到,同時起身——以「迎接」男主角的到來。
「蕾蕾,你來了!這裡不難找吧?」江皇昱笑嘻嘻地說道。
假裝沒見到他手臂上「掛」著的人。「還好啦!怎麼今天會有這樣的聚會?」
「我今天拿底片去吳秉坤學長那邊沖洗,才知道今天有這樣的聚會,當然要參加嘍!」
「你都不知道這幾年你有多難找,哪有人到現在都不辦手機的?」羅穎嬌嗔地說道。
「有呀!我跟蕾蕾就都沒辦啊!」
此話一出,羅穎臉上的嬌笑立刻凝結,這是什麼意思?是說他倆才是一國的嗎?
凱蕾垂下眼,免得笑出來。
渾然不覺旁邊人的情緒轉變,皇昱繼續開口說道:「而且我人多在國外,如果有手機的話,別人打給我肯定要花上很多錢,我才不要害人咧!」
「是……是這樣嗎?」嬌容上的表情更難看了。
怕氣氛會更尷尬,凱蕾注意到他手上拿的東西,忙開口問道:「你為什麼會抱著一台投影機,要做什麼嗎?」
這話提醒了皇昱。「啊!差點忘了,因為大家想看我最近拍的照片,可是今天我只衝出一卷做幻燈片,所以只能稍微看一下,我先去把投影機裝起來,等一下再過來聊!」說完,他就立刻行動,在轉身離開之際,同時也甩開了羅公關的攀附。
羅穎微帶著惱怒神情,瞪著那個遠離的身影。「這人真的是……」
不解風情!凱蕾默默的在心中回答。
羅穎轉向她,表情也變得冷淡了,顯然對手機一事相當不滿。這對「好朋友」,也未免太麻吉了吧?
「你也沒手機呀,這樣不會不方便嗎?」
她聳聳肩,淡淡地說道:「省錢比較重要。」
或許是受不了她的窮酸說法吧!羅穎很快就找了個理由離開她的身邊。「嗯!那邊有食物跟飲料,都可以取用喔!」
「好!謝謝……」不意外她的離開,本來就不熟,哪來的話可講?
環顧四周,她還是很想找個理由溜走,不過她還是沒弄清楚他叫她來的原因,只能先走到放食物的桌子旁挑一些東西來填肚子。
餐點弄得還滿精緻的,不過大家都還在忙著講話無暇動食,所以她能好整以暇挾著非常完整且美味的食物放到盤子裡。
突然感覺到有人來到她身邊,抬頭一看,是熟識的吳秉坤學長夫婦,這兩人恐怕是這堆人裡她最熟的,此外吳學長開的相片沖洗店就在住的地方附近,所以有照片要沖洗時都會去他店裡光顧。
「哇!凱蕾,才一段時間沒見,你愈來愈美了!」吳秉坤朗笑道。
「學長,你嘴怎麼變得那麼甜,太誇證我了,小心學嫂會吃醋喔!」凱蕾帶著玩笑的語氣回應道。
吳秉坤看了身旁妻子一眼。「哈哈!她才不會介意,因為偶爾才會見到你,所以這樣讚美一下是在額度內的。」
「話都是他在說。」林巧敏笑笑的瞪了丈夫一眼後,才看向凱蕾。「最近好嗎?」
「很好,謝謝。你們呢?」
「馬馬虎虎啦!只要把那些搞政治的人全都送進瘋人院裡,日子會過得更幸福!」
凱蕾忍不住笑出來,遇到了熟人,原本緊繃的心情也因此放鬆下來,三人在靠近食物的地方坐下來閒聊,一會兒後,江皇昱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馬上就輪到我秀了,啊!蕾蕾!幫我留一盤食物,我到現在還沒吃呢!」他從她的盤中拿了一塊燻肉片塞進嘴裡。「好餓喔!」
「人家聚會是來吃喝玩樂的,你為什麼會那麼忙?」沒好氣的說道。
「就沒辦法呀!」
瞥了他一眼,凱蕾剝下一小塊三明治塞進他嘴裡,給他足夠咀嚼時間後,再將果汁遞給他,吳氏夫妻倆好笑地看著他們兩人之間的互動。
在他吃了差不多,又要轉身離開之際,她伸手扯住他的衣服,他詫異地望著她。「怎麼啦?」
「你突然叫我來這裡做什麼?」由於他臨時的召喚,讓她不得不推掉她的寶貴約會,總得給她個交代。
「啊!是因為學長說他好久沒看到你了,問你好不好?我想與其聽我說,還不如親眼看到,何況這裡有免費的晚餐可以吃,所以就直接叫你來啦!」
原來是要被看還兼吃東西……瞭解了!「好!沒事了,你可以去忙你的了。」
「儘管吃喔!也要幫我留,我還沒吃飽。」說完,人又像音速小子閃開,兀自忙他的。
「照顧他很辛苦,對不?」回首就看見林巧敏一臉同情的望著她。
她苦笑著搖搖頭。「他就像是拒絕長大的彼德潘,沒辦法。」
吳秉坤帶著欣賞的笑意看著她,她果然是最瞭解皇昱的女人。「雖然這是他最讓人傷腦筋的地方,可卻也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嗎?」
凱蕾毫無異議的點頭,望向總是被一群人包圍著的他。
到此聚會的人,歲月和社會的歷練或多或少都在他們身上留下了痕跡,可唯獨皇昱,那種學生時代單純的氣質和容顏依舊未變,使得他在眾人之中依然顯眼,就像她當初第一眼看到他、且愛上他的模樣。
聚會召集人用湯匙敲打著鐵盤,要求大家集合在一處坐下。「各位!注意啦!江大師即將展現他的作品,雖然只有一卷,但請大家用心欣賞!」
室內爆出熱烈的掌聲和口啃聲。
江皇昱上台了,他先笑著接受大家的掌聲,接著臉上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得先聲明,這卷相片拍的並不是太美好的事物,有可能會破壞了今晚歡愉、輕鬆的氣氛,所以——各位介意嗎?」
「不會!」眾人如是說道。
皇昱深吸口氣。「好!那我們就開始!」
燈暗,只剩下投影機的光亮,待室內都安靜了下來,只剩投影機的風扇聲嗡嗡響。
隨著喀嚓一聲,江皇昱的照片秀開始——
第五章
「天呀!沒想到江皇昱的照片拍得那麼好,整個畫面那麼有震撼力。」
「對呀!我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沒想到南亞大海嘯這麼嚴重……」
「你沒有看電視報導嗎?本來就很嚴重!」
「我知道呀!可是看到他拍的照片,更覺得那嚴重度加倍,全都是破碎的家庭……天!害我的眼淚停不下來!」
「就是啊……對了!你們有沒有覺得江皇昱變得好多喔?」
「對呀!瘦了好多,可是……還是滿帥的!我還是很喜歡看他!」
「喂!別忘了,你可是有老公的人。」
「知道啦,只是——」
「喂喂!你們還在這邊幹麼?皇昱要準備講他在南亞看到的事情了。」
「好、好!我們快出去吧!」
待外面的聲音都沒了,凱蕾才打開門走出廁所。
看著鏡中的自己,真要命,眼眶也紅得明顯,她打開皮包,拿出化妝包,試圖改善情況。方纔那些女人也全都是因為哭花了妝而跑進來修飾的,可見皇昱的照片POWER有多驚人。
昨天雖然有稍微聽他提到,但今天看到了畫面,感受更加深刻。
「——而是希望大家看完這些相片後,更能珍惜我們此刻所擁有的一切,地球只有一個,一定要好好的保護,才能與之和平共存,同時以虔誠、樂意付出的心,在我們的能力範圍內盡可能給予需要的人協助——」
播放結束時,皇昱說出了這段話,讓所有人感動到不行,爆出了最熱烈的掌聲。她想最感到驚奇的是她吧!因為從沒聽過他說出這麼意義深遠、感人肺腑的話語。
讓地不得不驚覺——這次回來的皇昱有所改變了呢!
勉強撲了粉,不過懶得再晝眼線了,反正今晚沒有要跟其他男人約會,就算頂著紅眼回去也無所謂。
她彎身洗手時,有人推開洗手間的門走了進來——是方小蝶。
她愣了愣,兩人的視線在鏡中相交,她輕輕點個頭,以示招呼,然後便移開視線。
「沒想到這麼多年,你還是在他的身邊?」
暗暗吞下歎息,又——來——了!她抬眼從鏡中看著方小蝶,對於那毫不客氣的問話只是露出微笑。「好奇怪的問題,我不能在他身邊嗎?」
「你們還是所謂的——『好朋友』?」方小蝶怪聲怪氣的說道。
「不然呢?」
「哼!」方小蝶冷冷看著她一會兒。「你以為騙得了誰呀……不過你也該值得嘉許,這麼多年來,你還真能守呀!」
她笑,苦澀獨咽。「朋友……是做一輩子的。」果然只有女人最懂女人!
「朋友?老用這個名義霸佔著他,不覺得丟臉嗎?」
即使這項毫不留情的指控已經深深刺傷了她,但她也絕對不會顯露出來,微偏著頭。「怎麼了?你還是想當江皇昱的——『女朋友』?」
方小蝶抬起下巴。「少胡說八道,我已經有對象了。」
她揚揚眉。「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管我跟他之間怎麼了?」
「我就是看不慣,不行嗎?當年若不是你,我又怎麼會跟他分手?」
凱蕾沉下臉。「少亂怪罪人,那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何況——若我記得沒錯,是你向他提出分手的。」
「沒錯!是我提的又怎樣?他跟你這個『好朋友』在一起的時間比跟我這個『女朋友』多!」
她閉了閉眼睛。「……我懶得跟你說了,如果你現在不是想再吃回頭草,那我覺得算這種舊帳很可笑。」懶得再理會她,越過她打算走人。
「靳凱蕾,至少我比你誠實。」方小蝶在她身後說道:「至少我沒有拿『好朋友」的身份來束縛他!」
凱蕾突然感到一陣悲哀,究竟誰才是被束縛的那一方呢?微偏著頭。「你真以為我有這個能耐嗎?如果你真這樣想,那我要說聲謝謝你。」
「什麼意思?」
拉開門。「 ……你實在是太高估我了。」語畢,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方小蝶沒有跟在她身後繼續死纏爛打,讓她稍稍鬆口氣。
在學校時方小蝶就對她充滿敵意,事實上——凡是對江皇昱有好感的女生大概都恨死她了。
但——那又如何呢?
她也只是個愛上江皇昱的普通女人呀!
回到場內,刻意選擇不易被人發現的一角站著,定定凝視那正跟所有人訴說在南亞所見所聞的男子,她的心微顫了一下,即使人瘦了一大圈,但光彩和自信不減。
呵!她的吟遊詩人呀!又在用他那特殊的魅力捕捉人心了。
真的不該愛上他的,但……就是愛上了,又能如何?人心是那麼容易管理的就好了。
不知道那個算命師父可不可以給她一個答案,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命運?
她曾經很氣自己,為什麼會擁有那樣彆扭的個性?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明明很喜歡一個男孩子,可只要他沒有顯露出任何喜歡上她的跡象,就不會輕易開口表白。
可那並不意味她會放棄那個男孩子,相反地會在他面前力求表現,想盡辦法引起他的注意,直到他對她也產生了心動的感覺……
是!她承認自己就是愛面子,拉不下臉來主動向對方告白,非得要對方先展開攻勢不可。
而她跟江皇昱——一開始便是採取這樣的模式,可結果……
相識九年整,即將邁入第十年了,她跟他的關係演變是——同學→學伴→朋友→好朋友→室友……
快十年了!無論怎麼努力,即使已經住進他家,幫他整理家務,處理他身邊大小事,如此「力求表現」的結果,仍舊無法將兩人關係進化到情人!
為什麼?
追個男人追了快十年沒追到,她承認是她沒用!是她不敢開口向他表達真正的情感,更害怕一旦開口了,若被拒絕的話,只怕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這樣的後果……她沒有勇氣接受,所以一切都是自找的!
為什麼會是江皇昱?他有什麼好呢?為什麼放不下他呢?
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自己不下千百次。
可在芸芸眾生裡,就是只看到了他!即使千帆過盡,追尋的依舊是他的身影……
正如此時此刻,她依舊只看得見他……
凱蕾的眼眸因回憶而氤氳了起來。
第一次見到江皇昱是在入學新生訓練時——
她好奇地四處張望、打量新同學們,猜測未來會有什麼樣的大學生活時,突然感覺到有人來到她的右前方,扭頭一看,是個背著黑色大背包的男孩子,正背對著她低頭看資料。
光見到他的背部,便移不開視線了。
男孩只比她高出半個頭,肩膀的寬度不會太壯,也不會太單薄,有趣的是這個背影卻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那時的江皇昱理著一個小平頭。可以清楚地看到從他耳朵到頸子的線條,而那優美有力的曲線,像是有魔力般深深吸引著她,讓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直瞧。
也不知過了多久,像是察覺到她的盯視,他轉過頭將她抓個正著,短暫一愣後,便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對她說聲:「嗨!」
正面看見江皇昱,腦中閃過的第一印象不是「好帥」!而是——「可愛」!如果跟他的眼睛對個正著,馬上就會被那閃著明朗光芒的黑潭給攫住,一跤便跌進去,無法自拔。
但不是他的可愛吸引她的。
從聽到他清朗悅耳的嗓音那一刻起,她的心就陷落了。
就是他!就是他!她全身的細胞都在如此呼喊著。
他就是她找尋了一輩子的夢中情人!
儘管心中因為這項領悟而震顫不已,但堅守矜持的她卻努力讓自己表裡不一,以裝出的冷靜和理智面對他,並開始不斷觀察他。
從一入學,他就很引人注目,加上個性爽朗,人緣很好,很快就跟所有的同學打成一片。
開學約過了一個星期後,繫上佈告欄張貼出家族公告,沒想到她跟他竟成了學伴,隸屬同一個家族,擁有相同的直屬學長姊,剎那間,她成了班上女生最羨慕的對象。
不否認——「學伴」這個身份讓她在江皇昱的大學生涯裡,有別於「同學」。
可這究竟是吃虧還是佔便宜呢?在當時認為是佔便宜,可今時今日……卻又是另一個看法。
他有著具有魅力的男性外表,可心性卻像個大孩子,浪漫而天真,對任何事都充滿了熱情與理想,有著這樣個性和外表的組合,更是吸引了無數的芳心愛慕。
即使有這樣優勢的條件,他卻沒有成為玩弄女人的花花公子,企圖想要跟他深交的女人很快會發現,他對「愛情」這樣的情感竟是遲鈍到不行。
有女生走到他面前問他:「你喜歡我嗎?」
他一定會露出讓人心花怒放的燦爛笑容。「喜歡呀!」
初聽到這樣回答的女生通常會高興得又叫又跳,像中了樂透頭彩一般,並開始以他的女友自居,只是好景不常,很快就發現自己其實只是得了個普獎——很多女生都曾得到相同的回答……
該罵他濫情嗎?
不!這樣的指責對他不公平。
問他為什麼可以輕易地把「喜歡」二字說出口,他反而會露出一臉的不解回問:「為什麼不能喜歡?大家都是好人,對我很好呀!我是真的喜歡啊!」
若以為這是開玩笑的回答,那就大錯特錯了!他——是真心這樣認為的。
那再問——「有沒有特別喜歡的人?」
「什麼叫特別喜歡?」
「就是會讓你心跳加快,口乾舌燥,滿腦子只想跟她上……」
「上什麼?」
「……你知道的,不會是上課就對了。」
「喔——上床嗎?」
謝天謝地!幸虧他不是完全的無可救藥。
「不過大家都是同學,想到那一層不好吧?」
「……那你有沒有想交女朋友呢?」
「想呀!」
「那你希望誰當你的女朋友?」
「對象是還沒想到啦……現在有人想當我的女朋友嗎?」江皇昱露出魅力無比的微笑。
當然這項「招募令」一出,讓眾女眼睛一亮,可又害伯他只是開玩笑,有人猶豫不決,有人則行動迅速,毫不囉嗉的舉手應徵。「我當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好呀!」他的爽快,當場讓眾人瞪突了眼。
於是,江皇昱在大學時代的第一個「女朋友」於焉誕生,同時也是班上第一個成形的班對。
可這段關係並沒有維持多久,約莫一個月後,兩人便分手了——由女方主動提出的。
問他原因,他一臉困惑地說道:「她就一直怪我沒理她……」
而女方這廂呢?——「他好忙,整天都沒見到他的身影,不是忙社團就是忙其他事,他朋友多,聚會一大堆,誰叫他他就會跟誰走,有這個男友跟沒有一樣!」
雖說第一段「戀情」就此草草收場,可空窗期沒過兩天,第二個「自告奮勇」願做他女友的人很快就補上位置。
這回——只維持了三個星期。
分手理由都差不多,一進教室就聽到那位同學用力咆哮。「社團比我還重要!寧願去社團也不跟我約會!」
說真的,江皇昱應該是班上外務最多的人,才大一而已,就一口氣參加了三個社團,有輔導性質的光暉社——會利用假日到監獄或山地學校辦活動;有體能性質的登山社——閒暇跑步練體力,假日時會結隊征服台灣三千公尺以上的大山;有學藝性質的攝影社——不時就帶著攝影機到處拍照或參加攝影研習課。
難怪他的女友會哇哇叫,對一個幾乎忙到連睡覺時間都沒有,課也蹺了一大半的人來說,會有多少時間陪「女朋友」?
經過幾個班上女同學「嘗試」當過他的「女朋友」後,學期過了三分之二,所有女生漸漸都打了退堂鼓,不再後浪推前浪,爭相做他的女朋友。
對女生而言——誰能忍受一個一心只管外務的男友呢?雖然欣賞他,但還是維持同學關係就好,不需要再更深一層。
到後來——他終於開始會拒絕人了。
對那些不厭其煩、躍躍欲試想做他女朋友的女生說道:他暫時無心交女朋友,現在只想搞好社團……
在他堅拒下,終於沒再聽到有人哭訴他太忙、不體貼、找不到人等等的埋怨聲。
而他會有這樣的轉變,就跟她有極大的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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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江皇昱一段時間後,便會發現他有個癡性,只要是他有興趣、喜歡的事物,就一定會執著追求到底,徹頭徹尾弄清楚。
他最愛做的事其實是攝影,所以無論他參加登山社或是光暉社,皆是因為他可以扛著相機上山下海入監獄,能夠盡情的拍景、拍人……
他——能夠為攝影做到這種程度。
可當他如此熱衷一件事時,便會將所有的事拋置在腦後不理會,而課業便首當其衝成為最大受害者,其次才是女朋友。
大一第一次期中考過後,他全部科目都不及格,若期末考再繼續不及格,肯定全被當掉,然後被踢出這個學校。
而她——如果說大學生活有什麼值得稱許的地方,肯定就只有學業成績值得說嘴了,班上前幾名總有她的分,更別說是她的筆記,經常成為班上同學必借的寶典。
眼看期末考將至,江皇昱突然衝到她面前大喊:「學伴,快救我!」
在知道他求救的緣由後,儘管心裡得意萬分,不過還是要他答應幾個條件她才肯幫忙。是!她承認此法非君子所為,有趁火打劫之嫌,但這就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怎麼可以不好好運用?
他——當然答應了。
從此以後,他倆的關係突飛猛進,她成了他的家庭老師,幫他複習功課,借他上課筆記,讓他跟她同組做報告……想盡辦法讓他不被當掉。
也或許基於這樣的合作與互動,她與他之間的情誼自然急速激進,她——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成為「好朋友」之後,佔了多少便宜呢>,林林總總算起來還不少,他沒有忙社團的時間,多半是窩在她身邊補功課——儘管這樣的時間一個禮拜可能不到幾個小時,但她卻很滿足了。
因為在這幾個小時,她可以完全獨佔他,讓他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只屬於她,而不是屬於其他女生的,這點正是類似像方小蝶這樣的女友會恨她的原因。
他會吃她為他買的便當,他會喝她特別為他準備的果汁,他會跟她分享他最新拍到的照片,他會跟她說最近做了哪些事,他會跟她訴說他的煩惱。
她更是他最佳的愛情顧問,每次聽到他嘟嚷不性女生怎麼那樣難討好,老愛跟他分手時,儘管聽得好氣又好笑,但她總是靜靜的聽,想知道他對那些女生真正的看法,雖然每回都聽得心驚膽跳,就害怕有哪一個女生會讓他真正動了心,不願意輕易放開……
為了避免心臟繼續受到驚嚇,聽了幾次大同小異的情史之後,終於忍不住勸他——
如果他現在無法放開社團,且又沒有把握做好人家的男朋友,就不要再輕易交女朋友了。
他聽了她的勸告,大概思索了一分鐘,便立刻點頭。「好!我現在就不再交女朋友,全心沖社團!」他發下豪語說道。
表面上她露出嘉許的表情,鼓勵地拍拍他,而內心則歡欣的大叫大笑不已。
她知道這樣做有風險,或許從某方面來看,可能也阻絕了她當下成為他女朋友的機會。
可她相信,只要一直待在他身邊,他終究會發現她的好,且他不能沒有她,到時候一切自然會……水到渠成!
她深信能被他真正愛上的女人,將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
因為他對自己愛上的事物,便會灌注全副的注意力和精神,廢寢忘食、執著的愛著。
而她就抱著這樣的企圖和意念一直在他身邊待著,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在那一天來臨前,她會以「好朋友」的身份待在他的身邊,盡情的愛他、寵他。
只是機關算盡,卻沒有算到——如果他一直沒有愛上她呢?
回憶至此,她忍不住別過臉,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大學畢業後,她留在北部找工作,必須搬出原來住的地方,到靠市區近一點的地方,他知道後立刻邀她去他家住。
皇昱的父母很早就離開了他,做律師的父親在他國小時因為交通意外身亡,是母親獨自一人拉拔他長大,不幸的是,這樣辛苦、偉大的母親卻在他高一時得癌症過世,獨留他一人。
他家財務狀況還算佳,母親過世前就已經幫他做好財務規劃,設立了一筆數目頗多的信託基金,讓他日後唸書、生活都不虞匱乏。
此外還留了兩間同一棟公寓的同一厝屋子給他,一間可以自己住,一間還可以租給別人賺取租金呢!只不過皇昱不願意將屋子出租給外人,因為那屋子裡至今還保持著他父母還在時的模樣,至於他自己則住在對門房子,而她則跟他住在一起。
他家房子環境好,交通又便捷,對於剛出社會找工作的她是再方便也不過,而他又只意思意思收基本水電費——只要她負責幫他維持管理兩間屋子的環境乾淨就可以了。
她當然滿口答應,這樣好的事哪裡能求得到,並暗暗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成為這兩間屋子真正的女主人。
江皇昱大學畢業後便去服兵役,她耐心等著他,相信他服兵役回來之後,她便可以徹底實現「同居」的夢想。
但——服完兵役回來後的他,幾乎沒待多久,就開始準備出發去做環遊世界的旅行——實現他多年的夢想!
當她知道他沒有打算找一份工作安定下來,而要去環遊世界旅行時,真的傻眼了。
「你!不找工作嗎?」她問道。
「也不是說不找啦!我本來就打算做攝影師,去世界各地拍照,靠賣照片維生,但現在我還沒拍出個名堂,所以還不能靠著攝影賺錢。」
「那……那你要去多久?」她吞了吞口水。
「我也不知道,看世界有多大,直到我走完、拍完為止!」他眼神閃閃發亮地說道。
她悚然一驚,手抓住胸口。「你……該不會不回來吧?」
「怎麼會?這裡可是我家呀!累了一定會回來這裡休息的,所以你要幫我好好看家喔!」說完還伸手摸摸她的頭。
別走!這兩個字正要脫口而出時,他又說話了。「你是我唯一信任的好朋友,把家交給你我很放心。」
好朋友!
這三個字有如緊箍圈勒住她的喉嚨,一句反對的話都說不出來。
什麼叫作繭自縛?她終於明白了!
如今這個繭該怎麼掙脫?如果硬是剪開,情況不見得會變得更好,更有可能碎裂,再也無法還原。
或許……再待在這繭裡一陣子吧,他不是說他會回來嗎?這裡是他的家,是他最終的歸所,只要她在這,他就會回來的……不是嗎?
都已等了六年,再等一段時間又何妨呢?
所以——「好啦!你就好好去玩,我會幫你看家看到你回來,不過我可先聲明——如果你一直不回來,可是本姑娘呢——」
「怎樣?」
「本姑娘找到良人準備嫁的時候——我就不能再繼續做屋子看守員嘍!」她故作輕鬆地說道,這話是明示也是暗示,希望他可以懂得弦外之音。
「你會結婚喔……」他的反應只是皺眉,露出思索狀。「我怎麼沒想到這點,還以為你打算做一輩子的獨身貴族。」
嚇了一跳。「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因為你一直不交男朋友,老說沒遇到合意的男人,而且你又是那麼獨立自主的人,即使不結婚也沒關係。」
她啞然,真的沒想到這個形象在他面前詮釋得這麼成功,即使多想對他吶喊:不是這樣的!是因為我要你,我只想嫁給你呀!你是我唯一想要共度白首的人呀!
可喊不出來,因為他接下來說的話再度堵住了她。
「好啦!如果你真的要結婚,一定要通知我喔!不管我人在哪裡,我一定會立刻飛奔回來到你身邊——」
心一跳。「做啥?」搶親?
「總得先看你要嫁的那個傢伙是什麼德行,想娶我的『好朋友』,好歹要通過我這一關吧!」他突然變得很嚴肅的說道。
她的心怦怦直跳,他這樣說,會不會不是只有表面意思,另外也表示了他其實也是在意的?不願意她嫁給別的男人?
刻意嘟著嘴。「哼!我要嫁人幹麼還要通過你這一關呀?」
「你可是我最重視的朋友,如果那個男人無法讓你幸福,我可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他是那樣認真的凝著她,眼中的真誠和關愛是不可錯辨的,讓她既高興又傷心。
高興的是他的確很重視她,在意她的幸福。
傷心的是他為什麼不自告奮勇擔任那個可以讓她幸福的男人。
如果當時她脫口對他說——「那乾脆你娶我算了!」
不知道結果會如何?
可既沒有踏出那一步,所以就成了個謎……
當江皇昱決心做好一件事時,所展現的爆發力跟行動力是非常驚人的。
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就辦好了護照,尋找自助旅行相關資料,服完兵役的三個月後,他帶著兩大皮箱的行李坐上飛機——開始環遊世界的旅行。
她是帶笑送著他走的,回到家狠狠哭了一晚之後,雖然悲痛,但隔天還是頂著兩顆核桃眼進入職場裡,全心衝刺。
她決定還是要等——直到她再也等不下去為止。
而現在——
在她即將滿二十八歲之際——從十八歲初識他,到現在——快十年了。
等著希望看到他眼睛閃著對她愛慕的光輝也快十年了,比八年抗戰還久。
終於她等不下去了……
她決定——放棄再繼續等待了。
因為愛上一個打算終身不婚,只想做獨身貴族的男人而言,只會嘗到無盡等待的折磨。
她相中——她一直在等待的,其實並不是讓這段暗戀能開花結果,而是有個契機讓她有勇氣去放棄。
那位算命師父說的話——就是一個契機。
一個她並不預期,但是必須到來的契機!她要改變!
第六章
「瞧你!眼睛怎麼腫得跟核桃似的?」聚會結束後,出人意料地,江皇昱沒有跟著他們進行第二輪的聚會,反而同她一起回去,當他們一起走出去時,可以感受得到後面好幾道刺銳的探詢目光。
對此凱蕾已習以為常,更別提和當年在學校時的景況比,這只能算是小Case。
身為江皇昱的「親近人士」,就是會享有此「特權」。
「怪你呀!誰叫你把故事講得那麼好,讓人好感動嘛!」她故作輕鬆地說道。
「唉!那又不是編的故事,我講述的只有真實情形的三分之一而已呢!若要說下去——」
「停!夠了!你不要再惹我哭了,眼睛跟頭都已經有點在痛了!」趕緊討饒,他說書能力是真強,不能再哭下去啦!
「好啦!好啦!我們快點回去。」他環住她的肩頭,一方面或許是習慣,一方面或許是伯她不適會倒下去……
「嗯……對了!你怎麼不跟他們去喝啤酒?不是好久都沒碰面了?」
「我看你臉色不太好,還是先送你回家要緊。」
她心念一動,抬頭望向他。「你是因為我的關係而沒去嗎?」
「不會怎樣啦!要喝啤酒隨時都可以喝,又不急在今天。」他不以為意的說道。
這人真是……
有時說他遲鈍到不行也是,但有時又會出人意料的窩心。
儘管這幾年下來是帶著某些意圖而待在他的身邊,但曾幾何時,她也早已依賴這份友誼而不捨放棄。
她的朋友不多,能被她視為真正好朋友的更是少之又少,但名單裡肯定是有他的,且排名第一呀!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折磨?害怕到最後連這份珍貴的友誼都會完全失去,所以才不敢放膽的示愛呀!思及此,想哭的感覺又再度湧上,偏偏伴隨著這份哭意而來的卻是頭疼,令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怎麼了?」
「沒、沒什麼,只是……頭又疼了起來。」
「你怎麼說話有鼻音了?是不是感冒了?」他手伸向她的額頭。
唉!可不可以不要再對她那麼溫柔、那麼關心了?會讓她更想哭的。「沒、沒事!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你有沒有可以治頭痛的精油?」
「有。」
「那回去我幫你搽。」
「……嗯!」用力地眨去眼中泛起的酸意,有時候……他比她的家人還更貼近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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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窗外一幕幕閃過的瑰麗店面光景,思緒遠颺。
她必須盡快搬出去!
這是凱蕾今早在江皇昱身旁醒來後的第一個念頭。
之前就有這樣的想法,原以為他會晚些才回來,到時她說不定已經決定好結婚的對象,屆時只要結婚後再搬離即可,可現在——
搖頭輕歎。
昨晚他體貼的幫頭痛欲裂的她抹上精油後便讓她休息,只是沒想到一睜開眼,就看到皇昱的睡臉。
對於他為何會睡在她身旁一夜的理由,在她欲起床時就有了答案。
她才一動,他便睜開眼。
「蕾蕾……」聲音充滿了睡意。
「你繼續睡,我準備上班了。」她柔聲說道。
「身體……有沒有好點?頭還疼不疼?」
她心緊了緊,果然他是在擔心她的身體。「我沒事!完全好了,你再繼續睡。」
「噢!好……」他再度閉上眼,這回臉上表情多了一抹……安心。
輕輕搖頭,果然他這個習慣還沒改掉,她身體若有不舒服的狀況,他就會變得很緊張……
緩緩離開床鋪,盡可能安靜、迅捷的完成上班前準備工作。但一走出房間,鼻酸就來了。
他突然的歸來,完全打壞她現有的規劃。
當有他在的時候,她又如何能正眼去欣賞其他的男人?
但——又不得不!
不知道他這回究竟可以待在台灣多久?如果不久那還好,如果太久的話……她懷疑自己是否能繼續執行目前的計劃。
搬出去,讓自己獨立生活,會不會有助於改善現在僵凝的狀況呢?
只要皇昱「真實」存在她的身邊,她根本就不可能有多餘心力去注意其他的男人。這樣她怎麼能夠客觀的選出丈夫人選呢?
「在想什麼?」身旁的人問道。
微微一驚,趕緊抽離思緒,這才注意到車子停下,沒想到不知不覺間已經到達住的地方了。「沒什麼。」飛快的戴上另一副面具。
「真的嗎?你一路上變得好安靜,讓我不得不猜想,你是不是在動腦想著要怎麼開口邀我上樓去你的屋子坐坐?」金維熙俯身替她解開了安全帶。「不要不好意思,大可直接說。」
她忍不住輕笑,這人——「真想上來?」嘴巴雖這樣問,但抵死都不會讓他進屋去,若讓他見到了皇昱,那還得了?
沒有一個剛認識的人會相信她跟皇昱之間「沒什麼」——就肉體層面而言,何況很少有人相信男女之間會存在著真正的友誼——包括她,她是太清楚自己曾懷有的意圖,所以心虛得不敢認同。
「別問男人這種問題,這等於是在問男人會不會舉?」
他的直接讓她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出來。「你在女人面前都那麼……坦白嗎?」
「不!不過對你——我不想太做作。」金維熙的眼神毫不遮掩意念地直視著她,令她的心再度如小鹿亂撞。
他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自信、充滿活力,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有了目標,就絕對鎖定。
唉唉!真想就此投降,但這個意念很快就消失了。「謝謝你不會在我面前做作,只是……還不行……Sorry!」
「我知道,現在也只會在你面前耍嘴炮……」他頓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是隨便的女子,但我們既然是以結婚為前提認識、交往,所以我希望我們都能些誠以對。 」
聽到這,內心不禁湧起一股強烈的內疚。坦誠嗎?……關於跟皇昱的一切,她是不可能對任何人說出口的。「……好。」說完後,整張臉因為說謊而熱辣一片。
「對了,下個週末,我們一起出去度個假,好嗎?」
對這突如其來的邀約愣了一下,凱蕾沉吟片刻。「要……過夜嗎?」
「當然。」金維熙凝著她。「我覺得光是只有晚餐的約會,並不足以讓我們更認識彼此,唯有需要更多時間相處在一起才有辦法,你不這麼覺得嗎?」
對此她是同意的,有什麼比一起外出旅行更可以觀察一個人的行為和性格?當然有可能因為他經驗老到,善於掩藏,但她有感覺,金維熙不會這麼做,他也許只是單純的想要更瞭解她……
「我再給你答覆,好嗎?」
他握住她的手。「好,不要讓我等太久。」
「嗯!拜!」
「晚安!早點休息。」
目送金維熙的車子駛離後,心中沉沉地,有些內疚,今晚她真的不是個好伴侶,滿腦子都在想著另外一個男人,也難為金維熙沒刻意點出她的心不在焉,就沖這一點,是該為他加上幾分的。
凱蕾轉身,抬頭看這個住了快六年的社區大廈。
一想到要搬離這邊她就不捨,但是不離開……又怎能重新開始呢?
早該搬的,只因為貪戀著當「好友」的方便。
在開啟屋子的大門前,她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告訴自己要以最平常的心去面對皇昱,要試著學習不要再為他心動。
門開了——一室的黑暗,只有淡淡的玫瑰香飄進鼻子。
猛一驚,他走了?
「皇昱!」
快速的奔進屋內,打開燈光,先到她臥室,床上無人,再衝進他的房間——
太好了!他的行李還在……他還沒離開。
她整個人立刻虛脫癱軟在地。
過了片刻!
她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充滿了苦澀,明明才剛下過決心的,怎麼發覺他如果再度離開,她的反應竟會是如此大?
用力捶了自己幾下,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討厭!
凱蕾幾乎是踉蹌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間,用力關上門,然後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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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皇昱小心地將膠片按序纏繞在卷片軸上,再蓋上顯影罐蓋,這才打開燈。
此時門上傳來輕敲。
他放下罐子,走過去打開門,看到門外站著的是吳秉坤時露出笑顏。「學長!」
「你還沒忙完呀?」吳秉坤抱著兩歲的兒子望著他說道。
「還沒,處理不到一半咧!」這裡是吳秉坤開的相片沖洗店,他的照片一定是到這裡來沖洗,雖然這裡有最方便、快速的沖洗機器,可他還是喜歡躲在暗房裡自己動手沖洗照片,控制曝光頭影的程度。
「你從中午過來這邊,現在都已經晚上十點,我這邊都要關門了。」
「啊!要打烊了嗎?」
「是呀!先放著,明天再處理也行,反正這間暗房是你專屬的,隨時都可以使用,你先過來吃個宵夜,我老婆都準備好了。」
皇昱點點頭。「好!我先進去收一下,馬上就過去。」
暗房裡的架子上都晾著他這次出國旅行時的底片,他把裝著顯影液跟定影液的罐子擺回原位放好,仔細洗完手後才走出去。
走到位在二樓的住家,一開門就聞到香噴噴的滷味,頓感飢腸轆轆。
「學弟,趕快過來趁熱吃。」吳秉坤舉手招呼道。
「是!」
「你不是喜歡吃辣嗎?這裡有沾醬。」林巧敏將辣醬遞給他。
「多謝學嫂!」皇昱笑著接過。
「客氣什麼?我去把熱湯端出來,你們等我一下呀!」能幹的女主人起身去廚房張羅。
「不好意思,這麼麻煩你們。」他這人一進暗房,就會弄得沒日沒夜,連晚餐都錯過沒吃。他們夫妻倆都知道他有這個癖性,也不勉強他,時間到了還是會利用機會把他抓出來填肚子。
「想不要麻煩我們,就趕快娶一個老婆麻煩一下。」
「學長!哪有人會為這個理由結婚的?」皇昱大口吃著鹵豆乾。
「這本來就是很好的理由。」叉了一口海帶到嘴裡。「昨天見到凱蕾時,覺得她變得很漂亮,也比以前會打扮。」
「有嗎?」為什麼他沒注意到?
「對了!你跟凱蕾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了?」
「你跟凱蕾該定下來了吧?」昨天看到他跟凱蕾相處的情形,更加有這種感覺。
翻個白眼。「學長,跟你講過幾百遍,蕾蕾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女朋友,OK?」
「我也跟你說了好幾百遍,凱蕾是難得一見的好女生,你若放過了就是豬頭。」
皇昱一臉無奈地說道:「蕾蕾當然是好女生,可如果我跟她真有什麼,很早以前就會有什麼,不會到現在都沒什麼,OK ?好朋友就是好朋友!」
吳秉坤一臉無奈的看著他,白癡都可以看得出來凱蕾的心都在他身上,為什麼這個當事者卻能夠毫無所覺呢?
難不成真是緣分問題?
「好吧!好朋友就好朋友……」說到這,吳秉坤歎口氣。「其實男人除了老婆外,若能夠得一紅顏知己,此生也算無憾了,所以我還挺羨慕你有像凱蕾這樣的知己。」
含著鹵蛋。「什麼意思呀?」
「之前曾看到一篇網路文章,說什麼男人如果有紅顏知己,對她不需要像對老婆般的全心全意,所以能擁有一個完全明白你,讓你盡情吐露心事,又能安慰、支持你的女性知己,乃是人生一大樂事呢!」
皇昱想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是呀!這樣聽起來,蕾蕾很符合做我紅顏知己的條件,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全心全意對她?」
「如果你要全心全意對她,那乾脆娶她就好了,幹麼讓她做你的紅顏知己?」
皇昱皺眉,有點想不通這個邏輯。
秉坤從他的表情看得出這小子沒有弄懂。「我問你,如果你娶了另外一個女人做老婆,你跟蕾蕾會怎樣?」
「不會怎樣,她還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那如果你的老婆要你多花點時間陪她,而不准你去找蕾蕾,你會怎麼做?」
「我幹麼娶一個不喜歡蕾蕾的女人做老婆?」
「……」深吸口氣。「換個說法,你會多花點時間跟心力給老婆,還是給蕾蕾?」
皇昱皺眉頭,頭一回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他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情形。
「怎樣?」
過了一會兒,皇昱聳聳肩。「不知道,反正我也沒打算結婚娶老婆,所以不用想那麼多啦!不會有這種衝突的。」說完,挾了一大盤鹵白菜到碗裡吃了起來。
秉坤瞠眼瞪了他一會兒。「學弟,你年紀也不小了,真的還沒想要結婚定下來?」
很乾脆的。「沒有。」
「為什麼?」
「不需要。」
「……」這種會令人抓狂的回答也就只有他說得出口。「是、是!做一個率性自由的獨身貴族是你的最愛,可以繼續保持單身的權利,享受世界各國美女的女人香。」
皇昱露齒一笑。「學長,還是你瞭解我。」
巧敏端著湯走過來。「凱蕾也要繼續當……『獨身貴族』嗎?」在廚房將這兩個男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對皇昱的思維,只能一笑歎之。
「她到現在也還沒交男朋友,對不?」秉坤問道。「像凱蕾那麼秀麗的佳人,應該有不少追求者才對。」
「沒聽她提過。」說到這,他停止咀嚼的動作。呃……他好像很久都沒有聽到蕾蕾說她的近況了,她總說她很好、一切如常,接下來就沒細說了,反倒是他說得比較多。
「說到凱蕾,我倒想起一件事。」巧敏停下舀湯的動作。
「什麼事?」皇昱亦停下動作。
「你家在『名揚世紀』那邊嘛!」
「對呀!」
「之前我在那邊附近買宵夜時,有看到凱蕾跟一個男子在一起散步呢!看他們邊走邊說,講得很愉快,本來我想上前打招呼,可是剛好要付帳,等到可以去找他們的時候,已不見人影了。」昨天本想問凱蕾這事的,沒想到居然忘了。
皇昱緩緩放下筷子。「真的嗎?」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關於凱蕾的事情,而且還是他不知道的事,令他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心頭有些悶悶的。
「凱蕾都沒說嗎?」
「前天我才剛回來,今天還沒見到她……」沉默了一會兒。「也許她還沒有機會跟我說……」
夫妻倆互看一眼,最後由秉坤開口。「如果凱蕾跟別人結婚,你會怎麼辦?」
皇昱抬起頭,一臉莫名的望著他們。「還能怎麼辦?總不能阻止她吧……不過我還是要先看看那個男人是什麼德行,看他有沒有資格娶蕾蕾。」
秉坤深深歎口氣。「對!這樣才夠『朋友』的義氣。」
「學長,你話中有話喔,什麼意思啦?」
「沒事。來!快趁熱喝湯。」
皇昱有點食不知味地喝了幾口湯,不知怎地,突然沒什麼胃口,他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已經十點半了,突然間很想早點回家。
又閒聊了一會兒,直到覺得坐不住為止。
「學長,這個滷味我可不可以打包回去給蕾蕾吃?」
「呃,好呀……你要回去啦?」
「嗯!明天再過來打擾。」
「對了!學弟,別忘了明天跟那位編輯的晚餐約會喔!」
「喔!好,我知道。」
皇昱拎著一大包滷味離開學長家,途中經過7~11時還進去買了一袋啤酒,心想今晚要跟凱蕾好好聊聊。
今晚在跟學長聊過之後,才發現自己好像很久沒跟凱蕾好好聊過天,不!正確的說,應該是很久都沒聽到凱蕾說她自己的事情,不像他……每次都搶著說自己的所見所聞。
這樣其實……不能算是好朋友吧?他有點歉疚的想,希望今晚有機會彌補一下。
回到家後,凱蕾是已經在家了,可——
也看著她旁門門板上貼了一張紙條——
昱:我今晚很累,所以先睡了,明天見!冰箱裡有準備你的宵夜,餓了可以吃喔,晚安!
「蕾蕾?睡了嗎?」
貼著門板聽了半晌,沒有聽到回應。
有點掛念她身體是否像昨晚一樣不舒服,他把手中的提袋放了下來,旋開門把,輕手輕腳的走進去,然後蹲在床邊動也不動的看著凱蕾的睡臉好一會兒,確定她有在呼吸……
伸手輕觸她的額頭,確認體溫正常後,這才安心的站起來,退出房間。
他一出去,凱蕾便睜開眼,黑暗裡,眸中的水光隱隱。
原本想把房門鎖上,免得他又跑進來跟她同床,可最後她還是無法這麼做……
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在房內輕輕響著。
皇昱把食物拿進廚房,只拎著兩罐啤酒出來,看來只有等下回再跟凱蕾好好聊天了。
打開啤酒正要喝時,卻因眼角瞥見那抹紅而定住了動作。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那束玫瑰花。
蕾蕾……真有男朋友了嗎?他若有所思的凝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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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凱蕾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從未關上的房門望進去,江皇昱正在呼呼大睡。
他——不關門的,他從沒防她,任她隨時可以進入,任她可以使用這屋裡所有的東西。
可唯獨——他的心……
站在房門口凝望他一會兒,才轉身,看到廚房桌上有包滷菜,旁邊貼著小紙片
蕾蕾,給你吃!
簡單幾個字,就讓她心酸。
吸吸鼻子。這樣也好,這樣就夠了,不要再強求。
她將滷菜加熱當早餐吃了。
當皇昱清醒時,凱蕾已經上班去了。
他抓抓頭,拿著那張「謝謝,很好吃!」的紙片。
這樣何時才能好妤的跟她聊天呀?
第七章
該怎麼做?才可以讓自己再度記起真正動心的感覺?
該怎麼做?才可以知道自己能夠有再愛人的感覺呢?
該怎麼做?才可以讓自己肯再度為另外一個人的憂喜而憂喜?
凱蕾凝著正在為她解說畫中意涵的男子側面。
林逸濤的側面很耐看,金邊眼鏡使他看起來非常斯文,說話聲音悅耳,職業雖是電腦程式設計師,可是對繪畫藝術又很有研究。
從他們開始有約會以來,地點大多不脫美術館、展覽場之類的,和他之間知性的交流是很令人愉悅的。
只是上完一天班後,再特地到這裡來看畫展,走走停停,他說她聽……就實在是太知性了一點,尤其——這幾天晚上都沒怎麼睡好,她勉強壓抑下打呵欠的衝動。
深吸一口氣,把才纔余蕩在腦中的念頭掃除,這時候她不該有這樣的迷惘,當她決定以「相親找伴」的方式避開終身孤獨之劫時,不就已經決定捨棄了……
為了不讓自己終身孤獨,她願意出賣……
突然某種靜默籠罩住她,忙回神,才發現林逸濤已經不再說話,反而露出一臉興味的望著她。
她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對不起,我閃神了。」
「是我講得太無趣了吧?」
「呃!不是……」慘了!該找什麼借口掩飾她的失禮和不專心呢?
「沒關係。你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他為她找了個台階下,她順勢點點頭。「嗯……昨晚睡得不是很好。」
「怎麼了?在為什麼事煩惱?」
為了你以外的男個……「是……因為有只很難趕走的蚊子……打也打不到、抓也抓不著,跟它纏鬥了許久,直到我再也無力理會,就隨它吵了……」說到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說蚊子還是在說人了。
「啊!那的確很煩人,尤其在冬天正好眠時,有只蚊子在耳邊嗡嗡吵,真的會讓人抓狂。」
「對呀!」
「我們過去那邊休息一下吧!」林逸濤指著展場外面的沙發椅。
「好。」
途中,林逸濤對她說道:「我希望你不要太客氣,如果覺得很無趣,不要怕讓我知道。因為我這個人一不留神,就會對自己有興趣的東西一直講下去,有時候會不知不覺扯太遠,所以你大可不用客氣,儘管打斷我。」
聽到這話,她愣了愣,這性子……跟「他」真像呀!
意識到自己起了什麼念頭,立刻喝斥自己,怎可拿林逸濤跟「他」做比較?
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再找另一個像「他」的男人,那會撕裂她的。
林逸濤跟江皇昱絕對是不同的,她已經被個像風捉摸不定的男人牽拖去大半個青春,所以絕對要找個完全相反類型的男人,以慰藉她的下半生。
尤其在跟不同類型的男人有了互動,且開始正眼注意到他們的同時,她也見識到了不司部分的自己。
和金維熙相處時,她會變得很嬌俏、很女人。
因為他會用他的身體、語言、眼神讓你知道——他對你有「性」趣。
而那就像天地萬物間雄性追求雌性時,會抖擻的展現出他最光鮮亮麗的那一面,並散發出費洛蒙來吸引人一樣。
那是會起呼應的,儘管保守的那一面會感到害羞,可又會感到興奮,不自覺也想展現出自己最女人的那一部分,想知道究竟有沒有本領,可以吸引男人對她產生「性」致呢?
跟林逸濤相處時,心態和感覺亦有所轉變,不知是不是他比較沉穩、理性之故,使她自然也產生同樣的那一面回應,不否認,這一面是她最熟悉的,扮演起來駕輕就熟。
這點同樣也會反應在外表裝扮上——
跟金維熙約會時,穿著絕對偏向色彩鮮艷,可以展現出嬌麗俏妍的模樣。
跟林逸濤約會時,則傾向穩重、典雅,色彩較暗沈的裝扮。
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時,不禁會慨歎——女人真是變色龍呀!
不過能做到這一步也令她感到驚訝,是不是因為太害怕會孤獨終老一生,耍心機可以到這種程度,為了讓那些男人維持好感,不停地裝飾自己,希望可以讓他們著迷,希望可以符合他們對另一半的要求……
只是愈這樣做,雖然很有趣,可她的不安卻愈來愈大,因為真實的她呢?她有把握一旦他們認識真實的她時,不會幻想破滅,還能跟她共度一輩子嗎?
每次想到這,她不禁會咬住下唇。
不管了!這世間男男女女不都是一樣的嗎?
先達到目標才是最重要的事!以後的……再說了。
展場靠近走廊的那一側是一大片玻璃門,原意或許是希望走過的人可以從這看到裡面的展品而自動走進來,但也有可能是展場設計師刻意規劃,將之設計成畫框,使穿越廊道的人也成了畫景。
就在他們正走向那門時,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從畫框中出現,令她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林逸濤問道,不知她為什麼會突然停下。
短暫錯愕之後,她拔腿奔了過去,一推開玻璃門,就聽到那再熟悉不過的笑聲——真的是江皇昱!
只見他和一名她從未見過的美麗女子,有說有笑的走進這間展覽館的行政中心區裡。
心中倏地閃過一絲酸楚,即使不清楚這兩人之間關係為何,可光是看到他和另一名女子親熱交談,仍舊令她難以承受。
這幾年他在外國有不少艷遇,其中更不乏一夜情之類的,可眼不見為淨,且清楚那些女人對他並沒有重要性,所以她不會想太多,可現在——看到有容貌、有身材的女人偎在他身邊,所帶來的衝擊竟是如此強烈……
「凱蕾,你還好吧?」林逸濤來到她身邊。
「呃……還好,我……沒什麼,剛剛好像看到一個認識的朋友經過,不過一轉眼就沒看到人了。」她勉強開口解釋道。
「什麼樣的朋友?」
「呃!是——」猶疑了一下。「我的大學同學。」
「喔!」林逸濤看了一下四周。「我們到外面去喝個飲料,好嗎?」
「好。」她現在只希望能盡快將心頭那股揮之下去、像火燒般的感覺熄去,更要壓抑想追上去探個究竟的衝動。
「那個——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嗯哼!」隨聲應道。
「對了,我母親想見你,這個週末可以嗎?」
想也不想的。「好呀!」待出口後她才警覺到不對勁,猛地抬起頭。「你、你母親……」
「放心!我母親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因為她一直聽到我誇你,所以也想要認識你一下。」林逸濤帶笑望著她。「週末中午就來我家吃個飯吧!」
慘了!她不想去!她還不想見他的家人,她都還沒從他跟金維熙之間做出選擇呢!
可另一個聲音又響起——你現在還有選擇餘地,沒時間了!何況多認識對方的家庭狀況,才可以更加瞭解對方……
她深吸口氣,用力的擠出微笑。「……好!那我就上門叨擾了。」情況有時已非她所能掌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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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愛情的話,就可以輕易做出選擇!
當沒有愛情,一切都以現實條件做考量的時候,會突然變得很計較,一切非愛情的條件都要做審核。
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能夠說服自己,心甘情願的嫁給那個「條件最優秀」的男人嗎?
凱蕾坐在浴缸裡,煩躁的刷洗身體。
不行!這關一定要過!如果過不了——
她閉上眼。
獨身一輩子也不是件那麼恐怖的事,她並不是個害怕寂寞的人,事實上,當她一人獨處時,也可以將生活過得很好,就像現在一樣。
每天下班後,會先打電話回家向爸媽和家人問候,接下來她會做簡單的料理,以最舒服的方式進餐。
在皇昱出國不在的期間,她可以靠著想念他、編織與他可能會有的未來打發時間,而在不想念他的時間,她會透過網路上一些課程,看書、看報,準備工作的資料……
時間到了,準時入睡……日子過得很簡單,但她並不覺得乏味,因為只需要對自己負責。
可不否認——如果可以的話,如果有人可以相倚偎過日子,那感覺也不壞。
一個家呀……創建屬於自己的家庭,肯定會比單身時辛苦,且需負上加倍的責任,可那種感覺一定不同。
更何況——她曾渴望可以跟江皇昱組一個家庭,想了許久,也規劃了許多,可……如果沒有一項有機會實現,她真的不甘心。
然而在經過跟幾位男士約會後,她也試著去想q9M像與他們的未來……
偏偏——藍圖是一片空白。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她相信這是因為認識還不夠,所以只要再多點時間……
「蕾蕾?」門外突然傳來江皇昱的聲音。
她一驚。「我、我在洗澡!」
「我可以進來嗎?」
「喂!別鬧了!」忍不住啐罵道,雖然門有鎖,知道他闖不進來,可她仍羞得往下沉進水裡,盡量製造泡泡遮掩住水下的身軀。
「開玩笑的啦!」他在門外呵呵直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全身赤裸之故,當聽到他的笑聲,心為之怦然,全身湧起一股輕顫。
「你什麼時候才會洗好?」
「幹麼?」
「我有好消息跟你說。」皇昱喜孜孜地說道。
聽到這,她立刻沉吟下來。
好消息……是跟他今晚見的那名女子有關嗎?他……他該不會是想告訴她——他正式交女朋友了?
明明泡在熱水裡,卻有如置身冰窖。
「蕾蕾?」因為她太久沒有回應,他忍不住又叫了她一聲。
「好……待會兒我就出去了。」她勉強開口應道。
「要快喔!別讓我等太久。」說完後,江皇昱滿面笑容的走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始動作,拿刷子用力刷洗她柔嫩的肌膚,直到紅痕出來才換位。
如果可以將一切的情思隨之刷除就好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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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三十分鐘後,凱蕾才從浴室裡走出來。
「哇!你的『待會兒』怎麼那麼久呀?」早已等得不耐煩的皇昱,一看到她就哇哇大叫。
她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在泡美容澡呀!」慢條斯理的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溫開水後,又慢慢的走到客廳,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皇昱偏頭看著她,表情是訝異的。「美容澡?泡那個會變得更漂亮嗎?」
凱蕾只是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動作優雅的喝著開水補充體內水分。
此刻的她只穿著浴袍,裡面除了內褲以外,別無他物。
反正他也沒把她當女人看,就算她一絲不掛的站在他面前,只怕他也不會有反應。
更何況剛洗完澡,熱氣還沒完全散出,現在穿上任何衣物都會汗濕掉,浴袍是最合適的。
皇昱看著她,有種怪異感從體內升起,突然間,凱蕾好像變成一個陌生人,讓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可能是他回國後第一次好好看著她,不然他為什麼都沒有發現這些轉變呢?
容貌是蕾蕾的,但他不知道蕾蕾的肌膚是如此的白皙光滑,還會透出粉紅色的光澤。見她微低著頭啜飲著開水,頸部曲線一覽無遺,他怎麼都不知道她有這麼修長的脖子?
凱蕾突然朝他望了過來,那一眼令他心一震。「你怎麼了?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說?」
腦袋有片刻當機。「啊……我只是突然忘了要跟你說什麼。那個美容澡好像很有效……」他抓抓頭。「突然覺得……你變得好美……」他很老實的說道。「學長也有說你變漂亮了!」
呃?她眨眨眼,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他說她美?!這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喜悅的泡泡立刻從心底冒出,開心得想跳起來轉圈圈——不過這樣肯定會立刻破壞好不容易營造出的「美感」……不!不對!她沒有刻意,從頭到尾她都很自然。
壓抑下得意,推他一把,再對他露出甜甜一笑。「少來了!說!你這樣講有什麼目的?」
「怎麼會?」
「怎麼不會?我想相——」輕咬著食指。「啊!對了!上次聽到你說我好話是大一求我罩你的時候。」
他愣了愣,抓抓頭。「有嗎?我說了什麼?」
「你說——」她清清喉嚨,模仿他當時的語氣。「學伴,你是我認識的人中唯一可以救我脫離苦海的英明、才智之士,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救我?」
他想了一下,然後大笑出來。「對耶!我好像真的是這樣求你救我不要被二一……天!那麼久的事,你都還記得喔!」
她微扯嘴角,對於他的不記得,她不意外,也麻痺得不會感到難過,現在——關於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只要她記得就好,箇中的情感與滋味只要她明瞭就好了。
「說吧!你又有什麼『好』事了?」
他露出笑容。「我要辦展了!」
「什麼?」她一時沒聽懂。
「我要在國內舉辦我生平第一次的攝影展!」他大聲的宣佈道。
「真的嗎?哇!太棒了!」她高興得忍不住傾身抱住他。「恭喜你!恭喜你!」能辦展?!這不是對他多年來的努力與付出有所肯定?
「對呀!真的很棒!」喜悅同樣感染了他們兩個人,不過在喜悅之餘,他卻無法不注意到懷中這副軀體的柔軟與溫熱,尤其她浴後的迷人香氣更是直撲進他的鼻息。
「這事怎麼發生的?是誰找你辦展?」凱蕾因為太過為他高興,並沒有發現他的異狀,她往後退開望著他。「打算何時辦?在哪辦?」臉上揚著興奮和喜悅。
多虧這一連串的發問,讓他迅速恢復了正常,他在幹麼呀?皇昱暗罵自己的漫不經心。
「你知道我長期以來一直在為幾家旅遊雜誌寫文章跟拍照,其中有一家編輯特別喜歡我拍的相片,所以就寫信問我願不願意辦展,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大力協叻我。」
「這位編輯有眼光!」太好了!他總算可以出頭天。
真是好朋友呀,對他永遠那麼有信心!皇昱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感動。
「這次回來跟雜誌社聯絡後,我今天就過去跟他們談,然後——一切就定下來了!」
今天……她心念一動,莫非他今晚跟那名美麗女子是為了……
「打算在哪邊展出?」
「皇家藝廊。我今晚有過去那邊,那邊的環境很好呢!」
賓果!
「你要自己出錢租場地嗎?」
「不用,所有事情都由雜誌社處理,我只要負責選出參展的照片,一想到也將要邀請那些我心儀的攝影大師來看我的作品,我內心就怦怦跳個不停。」
「呵!就當獻寶嘛!拿你最滿意的寶貝呈上去,如果得到掌聲,表示你的眼光不差,如果沒有也不用太難過,就聽聽那些批評,若聽到的是真心建議,就參考看看,若是惡意護罵,就當耳邊風,把它當作是提升功力的機會。」
皇昱忍不住哂笑,都還沒辦展,她就已經想得那麼遠了,可這也是她的優點,凡事都看得比他遠,聽她的準沒錯。
「你猜猜看,我要在什麼時候辦展?」突然他的表情變得神秘起來。
「猜呀……」她思考了一下。「你辦展前還要再出國去拍照嗎?」
這個問題反倒讓他沉思起來,說真的他還沒想到那麼多,畢竟事情是今天才確定的。「目前還沒有這樣的計劃……看情形吧!其實這次還是著重之前的作品,我——想知道之前的作品在眾人的眼中評價如何,而不是想為了辦展而拍照,覺得這樣會失去意義。」
聽到這,輪到凱蕾訝異了,一直以為他對什麼事都漫不在乎的,可是沒想到他會在意人們對他照片的觀感……
「也是啦!若不是特別想挑戰某種主題或攝影技巧,就不用這樣忙和,那——是這一、兩個月嘍?」
「不!」他望著她直笑,注視她的目光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發熱、加速跳動。
「我打算在你的生日那天辦展!」皇昱大聲宣佈道。
什麼?凱蕾震驚得無法反應,她生日那一天?!
皇昱牽起她的手,深深凝視她。「這些年來若不是有你一直支持我,我也不可能可以那樣率性的到世界各地去拍照,這是我第一次的成果展,所以我想把它當作生日禮物送給你!」
她眼眶一紅,天!沒想到他竟會這樣想……「皇昱……」如果是幾個月前聽到他這樣說,她大概會有置身天堂,如獲至寶般的狂喜。
但現在——他這樣做只會讓她更放不開他。
想到她必須在二十八歲生日前完成的事……她現在很想大哭一場。
「蕾蕾,你不喜歡嗎?」看到她聽了之後沒有很開心的模樣,反而一副泫然欲泣。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她,皇昱手足無措了起來。
「沒有。我很開心……真的好開心,謝謝你!」凱蕾抹去淚水,重重的回握住他的手。「這次個展要把它弄得很棒喔!」
「我會的!也絕對會做好!」皇昱自信滿滿的說道。
凱蕾看著他,內心徘徊在天堂與地獄間,既為他的成就高興,但又想到自己的「命運」……
真不知道她該哭還是該笑?
他會留在這裡,直到她的生日!
這是——老天打算要給她的試煉嗎?
作者:
飄渺魂兒
時間:
2005-12-7 21:54
第八章
愛情是由衷而出的自然情感,結婚是一種決心,而情慾則是由婚姻或希望結婚的決心來引發的。
——西蒙·波娃
「已經決定好這次攝影展的主題了嗎?」凱蕾幫他整理最新洗出來的相片。
「還在想呢!」
她拿起一張照片。「你現在似乎使用了滿多多重曝光的攝影技巧?」本來對攝影方面一竅不通,常在他身邊幫他整理作品集,久了也懂得一些皮毛。
「嗯!我覺得這種感覺很好。」
「對呀!感覺特別深刻,像你這張以破碎的家園環境為主景,再疊印上旁邊人的特寫神情,讓人看了好震撼。」拾起頭。「有沒有考慮以『家園』做為主題呢?」希望這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
皇昱愣了一下,隨即搖頭笑嘻嘻地說道:「還是不要啦!感覺沒啥特色呢!」
凱蕾靜靜的看著突然變得很忙碌的他,暗自歎息,這果然是他的罩門,可他自己難道沒發現,在他關於拍「人」的作品中,最多的就是拍攝「家人」或者「家」與「人」的關係。
那就像反映他內心中最深沉的那個無法彌補的遺憾……一個有家人的家。
不管這些年她如何試圖扮演這個角色,可——她終究不是他真正的家人。
她輕輕放下照片。「皇昱,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什麼事?」
她吞了吞口水。「我……我可能會搬出去。」
「咦?」皇昱抬起頭,過了片刻才將她的話消化,他整個人倏地跳起來,立刻衝到地面前。「為什麼?」
「因為……」她咬著下唇,該死!真難開口,但不說不行了。「我……我有可能會……會結婚。」
他頓時覺得肚子被人重重一擊,頭重腳輕。「……你……你要結、結婚了?」
「……嗯!」她強自鎮定地說道:「一旦我結婚了,就沒辦法再住在這裡。」
皇昱很想開口說話,但這個衝擊實在來得太大,他一時說不出任何言語,只能兩眼直瞪著凱蕾。
看到他震撼莫名的模樣,她不由感到心痛。「我知道這個訊息對你很突然,但是……因為之前你都在國外,且音訊全無,我也不知該怎麼跟你說……」她希望可以將傷害降到最小。
皇昱瞪著她,僵著聲音說道:「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了?」這麼重要的事,她居然敢現在才跟他說?儘管學長事先提醒他有這個可能性,可在沒聽她親口說之前,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沒料到,聽到她口中說出這件事時,整個五臟六腑都要造反了。
「也不是……應該說還不是——」
她的神情令他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輕歎口氣,一臉煩惱。「我現在還沒決定是哪一個人……不過我會盡快做出決定,到時我再帶他給你看。」
她的話愈說愈詭異,他完全摸不著頭緒。「我聽不懂!」
這頭笨牛!「我去相親了,正在從這幾個相親對像中找丈夫。」
「相親?」皇昱震愕的張大嘴。「你、你去相親了?」
「嗯!」
「為、為什麼?」他抓頭。「……是不是你的家人逼你去的?」
逼?!搖搖頭。她試著努力讓自己真的像對「好朋友」談心般泰然自若的說道:「不是。反倒是我在逼他們幫我找相親對像——現在已經到了要結婚的時候,在我的人生規劃裡,原本就打算在二十八歲前結婚的!」
他試著從她的話裡理出頭緒。「你是說……你是為了……要完成人生規劃才開始……相親?」
「嗯!可以這麼說。」
「所以——你是為了結婚而結婚?」他的語調因不敢置信而揚高。
「……對!」
「靳凱蕾,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膚淺了?」
膚淺?這還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被人這樣指責!
她沉下臉。「什麼叫我變膚淺了?」
「你怎麼可能會為了結婚而結婚?」
「為什麼不可能?」
「這不像你!」他瞪著她。「你從來不是那種會去在意別人看法的人,也不會在乎有沒有戴那頂婚姻帽子的,不是嗎?」
這一刻,她真恨……明明他也是最懂她的人,為什麼就是不懂她的感情、她的心?
深吸口氣。「人總是會變的。」
「你是為了什麼而變?」
他那咄咄逼人毫不放鬆的追問,令她幾乎難以招架,她閉了閉眼。「……因為我害怕自己會獨自一人,孤老一生。」
他眉頭皺緊。「什麼意思?」
她張開眼。「就是我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會結婚,不可能會有一個家庭,沒有丈夫、子女在身邊陪伴著我,獨自一人的走完自己的人生。」頓了一下。「皇昱,這樣的未來,你曾想過嗎?如果是你,你會想要擁有這樣的未來?」
皇昱乍聞此言,整個人沉默下來。「不……關於未來,我沒有想那麼多。」
「你沒想,而我想了,所以我正在採取行動。」
「可是……未來的事你怎麼可以如此斷言呢?誰說你以後不會結婚的?等你碰到對的對象自然就會結婚了。」
她沒吭聲。
皇昱察覺到她的神情有異,伸手抓住她的雙肩。「蕾蕾,你出了什麼事,對不對?」
「沒有,你不要想太多!」
「不!一定有事!你不會突然之間急於想要把自己嫁掉,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對不對?」
「我說沒……」和他對視半晌,閉了閉眼。「是……有事啦……」
「什麼事?」他沉著聲音問道,一個念頭擊向他,帶著驚駭的視線立刻射向她的肚子。「你、你該不會懷孕了吧?所以急著為孩子找個父親?」
差點摔倒。「你不要亂猜!」
「難不成你——」
「好、好!我說我說。」免得他再胡思亂想,她吞了吞口水,開始講述那位師父對她說的話,盡可能不帶一絲情緒述說著,她知道這過程聽來很荒謬,但她採信了,瞞不了人的。
「你信算命說的?」皇昱暴跳起來。「你居然會聽一個算命說的?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什麼時候開始相信那些怪力亂神的?你以前不是常說所謂算命的及星座的東西都是一些或然率的統計資料而已,當作參考就好,什麼時候它真的成了你生命中行事方向的依據呢?」
「——當我開始在意的時候……」她別過臉。「當我不想再等下去,希望一切有所改變的時候,我就開始相信了。」
「蕾蕾?」等什麼?
「皇昱,我——是真的想結婚了。」她表情有掩不住的落寞。
聽到這項宣告,皇昱突然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想結婚了?跟另一個男人結婚?
突然間,他感到胸口緊痛,好像有隻手在刨挖著他的心。
他有種感覺——他要失去她了!他要失去他最好的朋友了……就像那時候他即將失去他的父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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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你去幫我勸勸她!」皇昱有若困獸般的來回走著。
吳秉坤抬頭瞥他一眼,然後又回到螢幕前,繼續修飾照片。「勸什麼?」
「當然是勸蕾蕾不要亂來!」愈想愈覺得不可思議,打死他都不敢相信凱蕾竟會做出這種事?「怎麼可以隨便聽一個江湖術士之言而決定自己的未來呢?簡直是太荒謬了!」
「我不要!」
啥?皇昱錯愕地瞪著目前唯一能給予協助的人。「學長!」
「人家凱蕾既然想結婚了,那就讓她去做呀!」
「不可以這樣!她的動機不對。」
「她快到二十八歲才產生這樣的動機,說真的,遲了很多,你沒聽過,女人三十拉警報?」
「她結婚只是為了躲避孤獨終老一生的命運?這真的太荒謬了,怎麼可以為這種事結婚呢?」
歎口氣。「那她應該為了什麼理由而結婚呢?」
「當然是真愛呀!」
「那她真正愛的是誰?」
「是——」他語塞。「……我怎麼知道?我又沒看她跟誰談過戀愛。」
吳秉坤冷哼一聲,死小子,還想再繼續裝死?「你可以拿起鏡子看,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不知道她愛的是誰,難道不會想想她在哪個人身邊最久?」
「學長!你要我說幾遍——」
「是!是!你們會在一起是基於那偉大、無與倫比的友情,你想要繼續歌頌友情萬萬歲,我是沒意見啦!友愛又不能當飯吃,不能給她性愛,不能讓她傳宗接代發揮母愛,光友愛有什麼用呀……還是你覺得這樣做,在友愛的基礎下是OK的?」
「不是這樣的!」他已經抑制不住情緒大聲咆哮。
「如果她可以跟另外一個男人有發生愛情的機會,為什麼要阻止她?」
「但——」
「你難道要她一輩子都不跟人結婚嗎?」
「當然不是!」
「那你是要她怎樣啦?」吳秉坤走到他的身邊。「學弟,你現在的感覺是什麼?是憤怒?還是擔心?」
「都有!」他快氣死了!更甚的是還有一種強烈的恐懼感,彷彿他的世界即將面臨一場大海嘯,分崩離析。
吳秉坤搖搖頭。「學弟,我現在只問你,你到底想要什麼?如果你想清楚了,就會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頓了一下。「回去告訴蕾蕾,如果她還想要相親,可以找我,我也可以幫忙找幾個不錯的對象。」
顯然有人嫌火不夠旺,還要多淋上一些汽油。
江皇昱給予的反應是用殺人似的目光狠瞪他一眼,然後大步踏離,用力地把門甩上。
「怎麼啦?皇昱吃炸藥了?」林巧敏聽到聲響走下樓來。
「活該!他早該被炸清醒的。」吳秉坤毫不留情地說道。「自己搞不清楚狀況,卻希望別人也跟他一樣搞不清楚,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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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丟出「她想要結婚」的宣言後,他相當激烈的提出反對,兩人爆出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口角後,江皇昱就突然消失不見。
她知道他沒有出國去,因為護照還在架上,她猜他只是拎著簡單行囊到外面去——為了躲開她,不想聽她再談論此事,他離開是需要有足夠的時間去消化、理解這件事,將心比心,如果是他突然做此宣佈的話,她大概也會是跟他一樣的做法。
只是——那是他家,要走的應該是她!這幾天她已經開始打包行李,同時也在搜尋適合的居所。
說真的,一旦開始做了,心頭的酸楚感有增無減,幾乎要淹沒她了!尤其每當想起皇昱臉上露出的那種被背叛的神情,就令她難受至極。
她吸吸鼻子,拭去眼角的淚水,現在——除了繼續往前走,別無他法了,他們不能再停滯不前了。
「我要辭職了。」冷不防有道聲音響起。
咦?凱蕾抬起頭,愕然的看著站在門口做此宣佈的琦君。「怎麼回事?」忙起身過去拉著琦君到旁邊坐下來。「……是劉總的關係嗎?」
琦君點點頭,露出苦笑。「嗯!他說什麼都不願意放棄追求我的念頭,他這種偏執……讓我感到很恐懼。」
恐懼?「……你是害怕自己……會因此有所動搖?」
「不!我既然已經認定了,就不會再輕易動搖——也因為如此,所以對他的執著和固執開始有感覺說不出的厭惡和恐懼……覺得——」琦君伸手環住自己。「被某種東西束縛住,而我並不想被這樣抓住……」
凱蕾思索了一下。「……感覺糾纏不清?」
「對!快讓我喘不過氣來……我不想把劉總曾帶給我的特殊感覺和記憶完全抹煞掉,所以——我決定離開。」
凱蕾歎口氣。「你別急,先讓我跟他談一下,他不是那麼難以溝通的人。」
琦君定定注視著她,然後搖搖頭。「不用了,你也有自己的煩惱,我不想再麻煩你。」
「別說這種傻話,我可不想因此失去一個好同事。」
「謝謝你……不過我心意已決,離開還是比較好,所請眼不見為淨,何況——若再待下去,即使他願意放開,我怕以後相處還是會有疙瘩。」說到這,琦君露出苦笑。「還是不要發生辦公室戀情較好,工作一定會受影響的。」
「往好處想,你差一點就可以成為總經理夫人。」
「喂!都什麼時候,你還要這樣虧我,真沒同情心!」
凱蕾輕拍她的手。「可現在的工作真的難找。」
「我知道,可我很快就會結婚了,會有個長期飯票,我老公說他養我沒問題。」琦君回握住她的手。「到時請你當我的伴娘。」
「你婚後不打算繼續工作嗎?」
「嗯!我想過,趁現在年輕,趕快生孩子,等孩子長大可以上學唸書之後,我再出來找工作,尋找事業第二春,年紀也不會太老。」
凱蕾睜大眼,沒想到琦君已經想到這一步了。
婚後放棄工作?這點她想都沒想過,她一直覺得女人如果沒有保持獨立的經濟來源,只完全依附另外一個人,是件很冒險的事。
「好啦!不說我了,談談你吧!怎樣?可以確定最後的人選嗎?」
凱蕾緩緩搖著頭,提到這她就想哭。
「還不行呀?現在時間真的很……」琦君勉強閉上嘴,從凱蕾的表情看得出她的壓力很大。
「我知道……」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跟琦君形容這段時間內心的混亂感,即使已經很努力想要釐清,可至今仍徒勞無功,只能重重歎口氣。「上星期六我有跟林逸濤的家人吃過飯。」
「真的嗎?這樣不錯呀!他的家人感覺怎麼樣?」
「他的家人都很好,只不過他媽媽……感覺比較凶。」
「覺得很難相處嗎?」
「嗯!不過我想她對我的印象還不錯吧!」
「那很好啊!」
「可是……有件事讓我還滿介意的。」
「什麼事?」
「去了他家之後我才發現,他所有的一切幾乎都是他媽媽在打點的。」
「呃……是指哪方面?」
「早餐、晚餐大多是吃家裡的。」
「嗯……這算正常範圍呀,」
「衣服也都是他母親幫他洗、收。」
「一家人的衣物很難分開洗吧?」
「他的房間也是他母親幫他整理……」
「啊!這就……他自己為什麼不動手?」
「他也不是不做,只是他媽媽都會很自動幫他,久而久之就那樣了,這讓我忍不住會有那樣的感覺……」
「什麼樣的感覺?」
「林逸濤在那個家會一直是兒子,但若我嫁進他家,我不見得會變成女兒,倒有可能變成老媽子。」
「不會那麼嚴重吧?將來你若跟逸濤結婚,可以搬出來住,過著獨立的生活。」
「林逸濤有跟我談論這個問題,他說他希望婚後可以跟父母住。」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不想要跟公婆住?」
「不!我並不排斥這一點,我在意的是……態度。」凱蕾深吸口氣。「可能你會罵我龜毛,但是……我覺得態度獨立性、負責性是很重要的,如果跟父母同住是為了要照顧年紀大的老人家,這還好,可如果跟父母住,只是貪圖父母給予的安定環境,而不願輕易變動,那就有點問題了,或者說娶老婆進來,只是為了多個人幫忙照顧他,那就——」
「逸濤應該不是這樣不負責任的人。」實在難以相信這個大書獃會如此……戀家。
「我不知道……所以還要多觀察一段時間。」說到這,她其實並沒有自信,因為人的個性和習慣已養成了,她真的不認為林逸濤會輕易改變生活習慣,即使搬出來獨立生活,也不見得能改得掉,與其妄想去改變另一個人……還不如改變自己比較快。
「那金維熙呢?」
「……這個週末,我會跟金維熙到中部去玩一趟。」歎口氣。「增進彼此的認識……」
哪一方面的認識?「會過夜嗎?」
「……會。」
倒吸口氣。「唉!這小子從沒立志當坐懷不亂的君子。」
「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雖然金維熙也是我介紹給你的,可我要提醒你,千萬別一下子給他吃太多的甜頭。」琦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凱蕾忍不住笑出來。「瞧你說的……」頓了一下,臉上笑容斂起。「其實我也想做個實驗。」
「實驗?」琦君皺眉問道。
不過凱蕾沒有再開口說明了,她若有所思的望著遠方。
對這個實驗……她帶著某種迫切的期待。
第九章
「蕾蕾,你看!」
「哇!好漂亮的壓花!這是什麼花?……等等!讓我猜——其中一種是杜鵑,對不對?雖然跟平常在校園內看到的杜鵑不一樣。」
「你猜對了!這是我這次去山上找到的,滿山遍野都是金毛杜鵑跟紅毛杜鵑,將整座山都變紅了!美極了,其中最特別的就是這個……」
「還沒開花呢!只足個花苞,看不出來這定哪種花?」
「這是玉山杜鵑!也是我最佩服的花!」
「為什麼?」
「它維持花苞已經有半年之久,直到春天來臨時,它才會綻放,可它的花期卻只有一個月……你幹麼瞪我?」
「你怎麼那麼殘忍?它都已經等半年,你居然不讓它開花就把它摘回來。」
「可定——我並不希望它開花。」
「咦?」
「因為它開完花就會謝了……所以我寧願它繼續維持這個模樣,這樣它就不會有謝掉的那一天。」
「……」
「皇昱,出來吃飯了!」
「再等一下下,我把照片洗好就出來。」
「限你五分鐘之內把手頭的工作完成,不然我會把你的麻辣臭豆腐吃光光。」
「哪有人這樣的?我才剛放進定影劑而已耶,至少要四十分鐘後我才可以出去。」
「那你還有八分鐘可以吃呀!」定影劑發揮功效定十分鐘的時間,接下來要再花三十分鐘用水清洗。
「對厚!那我來嘍~~~」
兩人背對著背。
「這張照片好美!哇!這張也好棒!」
「唉!你怎麼每張都說好棒、好美,這樣怎麼可以選出最好的?」
「可是真的都很棒!」
「那你選出你最不喜歡的,最不怎麼樣的。」
「……很難,因為你都告訴我每張照片被拍下來的動機和故事,所以我選不出來……啊!有了!就是這張。」
「哇!這個美女跟你有仇呀?」
「沒仇,不過你太把焦距定在她的胸前,色心可議,難敵道德公論,是以建議不宜公開展出。」
「才怪!這張肯定會得到男性同胞的愛戴,一定可以票選得第一!」
「……」
「好多人都問我們是不是一對?」
「你怎麼回答?」
「我說——當然是……呵呵!一對好朋友。」
「……」
「誰說男人女人間不能有單純的友誼?蕾蕾,我們就證明給他們看!你說好不好?」
「……嗯。好……」
皇昱獨自一人漫步在大學的校園裡,這裡的景觀乍看幾乎沒什麼太大的變動,不過卻多出幾棟正在興建的教學大樓,看樣子將會取代一些老舊的教室。
羅蘭·巴特曾說:「攝影是一種用永生的態度去面對死亡,當你按下快門的那一剎那間就死了。」
舉起相機,將變動框在他熟悉的世界裡,只要被拍下,這一刻就會永遠屬於他,再也不會變……
許多人、事、物的改變都非他所能掌握的,但對他跟凱蕾之間,他卻從沒想過會有改變的可能。
能成為朋友的人或許很多,但能夠做「好朋友」的卻不多,他一直很慶幸自己能夠在大學時代碰到了蕾蕾。
皇昱放下欲拍眼前景致的相機,現在他根本就無法集中專注力,拍出的作品會毫無意義可言。
本以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事可以撼動他的生命了,因為他早就認清,人孤零零的來到這個世界,也終究孤零零的離去。
來人世一遭,就該痛痛快快的玩、鬧他一場,要玩得盡興,就要無所牽掛,沒想到現在——
他在校園一角坐了下來,從那邊可以看到好幾群學生,帶著不同形色來往穿梭著,現在是週末假日,會來這裡的學生大多是為了課外活動。
在那年輕的臉龐上,可以看到熟悉的神情——那也是曾在他臉上閃耀過的青春,為著那份自由,為著那份解放……
他的大學生活過得非常多采多姿呀……不過若不是有凱蕾,他應該不會玩得那麼盡興和痛快吧!如果人一生中會遇到幾個貴人,凱蕾絕對是他的貴人之一。
初見凱蕾時,對她的印象並不是很深刻,在班上的女同學中,她不會特別引人注意,自動地便將她歸為文靜內向型,外貌則屬氣質取勝的女孩,會跟她有較深的互動,是因為和她同樣都是家族的學伴。
第一次期中考後,因過度參與社團活動而導致成績滿江紅,那時才警覺到問題的嚴重性,若再不多放點心力在課業上,好不容易才考進來的大學可能會把他踢出去。
——大學其實沒想像中那麼好混。
十萬火急地向班上同學求援,結果發現大多數人都跟他一樣玩瘋了,自身難保,只能改向班上期中考前幾名「認真向學」的同學求援,當發現其中之一正是他的學伴時,為了避免被人捷足先登,他厚臉皮地用「學伴」的特權要求協助救急。
凱蕾同意了,不過卻不是無條件,而他為了能夠自保,滿口答應,只是答應下來之後,才發現這個學伴並不簡單,她不是借筆記給他抄抄了事,反而是拎著他唸書,乖乖準備考試。
至此才發現——靳凱蕾根本不是個乖乖文靜的女書獃,她強勢得令人……不得不乖乖臣報。
剛開始實在很不習慣,甚至有點受不了,他不喜歡被人這樣牽制,尤其得犧牲他已經剩下不多的休息時間……
可他很快就發現,她同樣也犧牲了自己的寶貴時間……且她態度極為認真地為他解惑,協助他做報告,讓他是真的參與,而不是隨便應付。
大學四年下來……沒在學業上完全的混水摸魚,還有學到一些基本概念,全都拜她所賜。
與她相處愈久,就愈喜愛和她在一起的感覺,那是和其他人時所沒有的。
有困擾和煩惱找她商量準沒錯,尤其他早把所有的專注和心力放在攝影一事上,對其他事根本無暇顧及,她總是會以最有條理的方法幫他理出頭緒,他發現——聽她的就對了,事情總會處理得好,在某方面而言,他已經非常依賴她。
她算是頑固的,堅守自己的原則,一旦認定了某種東西,就很少會更動,像她會堅持喝哪一種牌子的飲料,使用哪一種牌子的原子筆,有時她的不知變通,會令人抓狂。
他很清楚千萬不要得罪她,一旦讓她生氣了,她翻臉不認人的速度會比翻書還快,他就曾見到一個原本跟她相處不錯的女同學,在不小心惹她生氣後,她堅決與對方斷交,她不會當眾翻臉或找對方麻煩,她只會當那個人不存在這個世界,眼中再也沒有那個人,也不准人在面前提到那個人的存在。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發火,卻也足以讓他以此為鑒——不要傷到她的心。
他們之間幾乎無所不談,他所有的秘密她都知道,而她的秘密……他應該也知道得差不多,像她家裡大小事也都瞭若指掌,過去從不為人知的成長秘史也只說給他聽,只除了她的感情……她從未跟他談論這件事。
或許因為正如她所說的,她並沒有碰到會讓她想跟他談論的男人……所以他到現在還是不太明白,她為什麼都沒談戀愛。
每次他問她為什麼不交男朋友,她只反問——有看到男生在追她嗎?
唔!還真沒有呢!讓他忍不住取笑她太沒男人緣,她的回答是送了一記衛生眼,接著她發出豪語——她相信總有一天,愛人會自動出現在她身邊,叫他等著看。
這麼多年沒等到,不知不覺也就……忘了。
習慣蕾蕾還是維持著單身貴族,身旁沒有什麼蜜蜂、蝴蝶之類的。
習慣一回到屋子裡就看到蕾蕾存在。
習慣蕾蕾跟他分享所見所聞。
習慣——
天!一旦蕾蕾結婚了,這些都將隨之改變,因為她會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丈夫,另一個男人會跟她分享所見所聞……
光思及此,他覺得世界好像要翻過來!
他知道,身為一個好朋友應該要給她祝福——祝福她能夠有好的歸宿,但他真的……
「做不到!我就是沒有辦法接受!」猛地爆出的大吼,嚇得經過的學生錯愕的望向他,發生什麼事了?
他霍地站起身,一邊喃喃自語道:「就算會被罵自私也無所謂,我就是做不到!」
他大步朝校門口走去,一定要再跟凱蕾好好詳談,絕對不准她莫名的說嫁就嫁。
只不過當他衝回近一個星期都沒回去的家時,沒看到凱蕾,卻看到她房間的地上已經擺了好幾個已封裝好的紙箱——這表示她是真的準備要搬走了?!
頓時臉色慘白瞪視這一切,一種以為今生再也不會嘗到——那種幾近絕望、混亂和恐懼的情緒,如今再度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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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正進行一場實驗,一場希望可以破除某種制約的實驗。
凱蕾迅速檢查鏡中的自己,髮型、臉上的妝都OK,朝手掌吐一口氣,聞了一下,確定沒有口臭,牙縫間也沒有殘渣,她看著自己,希望接下來都能順利。
走出化妝間,就看到金維熙站在外面等她。
「好了嗎?」
「嗯!」
他手伸向她。「那我們去散步吧!」話雖這麼說,但他眼中的神情卻清楚的顯露出意圖——他想做的事,可不是只有散步而已。
她輕輕打了個顫,有點害怕,但內心有個聲音響起,此刻絕對不可以退卻,退了……就再也無法前進,她深吸口氣,伸出手放進金維熙的大掌。
——實驗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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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沒有愛上靳凱蕾?
認識他的許多朋友都曾這樣問他。
但——什麼樣才叫做愛?
他重視她、信任她、依賴她、珍視她、尊重她,她是目前唯一掛在他心上的女人。
他們差別只是沒有發生性關係而已。
不否認,他的確是刻意避免讓自己對凱蕾產生任何男女慾望的念頭,他也相信凱蕾從沒對他發出那樣的訊息……他遲疑了一下,應該沒有吧!因為他們只說好當「好朋友」,而不是「男女朋友」的,不是嗎?
可當學長說凱蕾愛他,他卻變得不確定了起來,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之前就已經有很多跟他交往過的女同學都說過,只是他都當作她們因為太嫉妒他與凱蕾之間的「友愛」,才這樣中傷凱蕾。
畢竟——他們之間真的沒有發生過男女朋友間會有的親密,即使同床共枕,也沒有發生什麼事呀?對此他一直都是坦蕩蕩的。
他不是沒將凱蕾視為女人,而是覺得如果他用那樣的意念去想凱蕾,會是一種……褻瀆,對他們的友誼是一種污辱,他不想也不會去做任何有可能改變目前關係的事情。
可凱蕾呢?她也從沒向他明確示愛過,不是嗎?
不知怎地,有個記憶片段突然閃過腦海,轉頭盯著已經從箱子中拿出來的相片作品,它們正成堆依照日期次序擺放在地上。
他起身走過去,彎身巡看了一下,然後動手拿出一本外面寫著「蕾」的相本。
翻開後,裡面是他幫凱蕾拍的照片。
認識凱蕾這麼久,卻反而很少幫她拍照,而這一本相本是因為大四時,要拍一些生活照放在畢業紀念冊上,凱蕾才請他幫忙拍了一卷,沒想到那一回居然成為他目前唯一幫凱蕾拍照的機會。
看著相片中的凱蕾,大多數都是露著燦爛飛揚的笑顏直視著鏡頭,偶爾有幾張則是文靜、沉思,眺望著遠方,故作出塵、與世無爭的模樣。看到這,他忍不住笑了,不過最教他印象深刻的還是那一張——凱蕾正面端坐著,用一種神秘神情凝視著鏡頭的照片。
即使現在再看,當看進那彷彿透過鏡頭直視進他的眸子時,心仍會突然跳了一下,怦然不停,那雙眼睛……好像要告訴他什麼事……
啊!他想起來了,那時當她露出這樣的神情時,在相機後方的他也同樣心跳了一下,毫不遲疑的便按下了快門,將那一剎那捕捉住。
為什麼他一直沒有發現呢?這張作品——有可能是他目前為止,少數幾張拍得最好的人物照片。
他居然沒有發現?!
把那張照片抽了出來,這是張只有4×6大小的照片,沒有使用任何特殊攝影技巧,完全由其中的人物表現畫面張力的照片——一如「阿富汗少女」。只是「阿富汗少女」眼神流露的是令人驚心的恐懼,但——這張……突然間他有個衝動,想把它放大,如果這樣做,是不是可以明瞭凱蕾眸中的涵義呢?
為什麼會讓他心跳加快?全身有如浸浴在一種說不出的特殊神秘感裡。
學長說的話是真的嗎?
凱蕾是否一直用這種目光注視他,而他卻毫無所覺呢?
或者……他將再也看不到凱蕾用這樣的目光望著他了?!
他心煩意亂地站起來,用力扒梳頭髮,環顧屋子,此刻的空曠更讓他難受,尤其凱蕾昨天一夜都沒回來,他更錯愕的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透過其他管道來找到凱蕾。
他知道她沒有回家,她去哪了?
她有沒有出事?
為什麼沒回來?
多可笑呀!他以為自己是最瞭解凱蕾的,可一旦她有事情,除了她家裡,他不知道還能找誰?
他突然感覺到脖子好像被人緊緊抓著,完全喘不過氣來,不行!他一刻也無法再待在這。
可就在他要走出社區大門時,卻看到門前有一輛車子停著,瞥了一眼,視線便立刻被凍結住,因為車子裡面坐的不是別人,正是凱蕾跟一個他沒見過的男人。
接下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像做了壞事般的,立刻往旁邊大柱子走過去,整個人藏在柱子的陰影中,因為從那他可以清楚窺視到車內的情形,但別人卻不容易看到他……
只見凱蕾跟那個男子臉上的神情都不是很好,表情極為嚴肅的在說著話,讓他眉頭皺起,出了什麼事嗎?
凱蕾突然鐵青著臉,轉頭欲下車時,那個男人卻抓住凱蕾的手,一把將她拉了回去,看到這,他臉色立刻一沉,正打算走出去時,卻又看到那男人抓住凱蕾的手親吻了一下,原本面容緊繃的凱蕾也因為此舉表情開始放鬆下來——似乎不再生氣了。
看到這一幕,他拳頭忍不住握緊,那個男人可是她要選擇的人之一嗎?眼睛瞇細打量對方,長得還不差,不過——他當下就確定,這個男人絕對沒有資格擁有凱蕾,凱蕾值得更好的男人。
那男人開口又說了一些話,只見凱蕾遲疑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接著打開車門,跟那男人揮手說再見。
他凝著凱蕾目送那男人離去的模樣,他無法下注意到——此刻凱蕾身上的衣服顏色鮮艷亮麗,當凱蕾轉過身正面朝向他,臉上露出的竟是惶惶、困惑的神情時,他不禁有些恍惚,她真的是蕾蕾嗎?還是只是一個像蕾蕾的女人?
她從來不曾在他面前顯露過這樣脆弱、不安的表情。
可現在……
看著她神情凝重地走進去,連管理員向她打招呼,也只是勉強的點個頭,讓他心中的憂慮加深了。
走到中庭,她停下腳,抬頭朝住處看了一下,然後立著不動好一會兒。他以為她應該會直接回去他們住的屋子了,可她卻垂下頭,轉身走到中庭另一側小孩子的遊戲區,坐在鞦韆上。
看到這一幕,他的心抽了一下,為什麼不直接回到屋子裡呢?他也抬起頭——從這可以看出屋子透出的光亮,這清楚意味著——他回來了。
是不是因為之前的吵架,讓她不想面對他呢?
這份臆想,讓他感到悲傷。
不會吧!他們之間不會已經到了這麼惡劣的地步吧!
他想上前去問個清楚,但那充滿沮喪、低垂著頭隨著鞦韆搖晃的身影,卻令他裹足不前。
因為這麼充滿煩惱的靳凱蕾不是他所熟悉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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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完全失敗了!
凱蕾輕輕搖動著鞦韆,整顆心盈滿了沮喪。
怎麼辦?真的沒想到狀況會這麼嚴重,嚴重得讓她手足無措,心緒大亂!
作夢也沒想到,這次跟金維熙的兩天一夜之旅竟會是以災難收場,而且錯全都是在她身上。
她垂下頭,深深的歎口氣。
她對金維熙是有期待的,除了皇昱以外,他是少數讓她會有「性興奮」感覺的男人,因此才會對這次的出遊充滿了某種期待。
她想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單純去享受身為女人的快樂呢?能完全放開自我,去感受一個男人「純性」的追求、勾引。
旅程剛開始時都還很好,兩人一如之前約會般打情罵俏,金維熙找機會碰觸她的動作愈來愈多,她知道他的意圖,也放任自己接受,甚至說服自己……去enjoy這一切。
金維熙牽著她的手,金維熙環著她的肩膀,用他的體溫和氣味包圍著她、蠱惑她,她試著去感受,試著去……習慣。
隨著時間過去,隨著夜色降臨,晚餐後的散步,金維熙愈來愈靠近她,他會不時親吻她的發、她的太陽穴。
她告訴自己,每當被他親吻時會引起全身雞皮疙瘩冒出的現象是正常的,因為她沒太多的經驗,所以是緊張所造成的。
終於——金維熙吻她了,在旅館後方森林步道區中的涼亭裡。
一切是那麼羅曼蒂克,一如她曾幻想過的場景。
撇開她曾偷偷親吻過已睡著的江皇昱以外的「初吻」經驗,她閉上眼感受一個清醒男人對她的「渴望」。
在最初短暫的顫慄過後,她整個感官突然變得很敏銳。
耳朵可以清楚聽到蟲吟蛙鳴聲,鼻子能聞到他皮膚散發出的氣味,嘴巴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唇和舌頭的動作——像是在進行某種固定的運動,舌頭勾住她的——左三圈後再右三圈……進與退的時機她都似乎可以預測得到,讓她很想乾脆自己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接著感覺他的手……
剛開始只是輕輕撫摸她的腰跟背後,配合著親吻,慢慢的往前移,拇指徘徊在腰側的邊緣……他的呼吸也愈來愈不規律……
原本想算了,就讓他這樣下去……可她的感覺卻愈來愈敏銳,想逃開的啃聲在腦海裡不停尖銳的嘶嘯著,就在他的手欲覆住她胸前豐盈的剎那,她的手立刻往前一推,把他的吻和觸摸都一把推開!
金維熙沒有立刻反應過來,猝不及防地被推開,臉上表情是錯愕和不解,而她根本不敢正視他,怕他看出她眼中閃的是驚慌還是厭惡?或者——兩者都有?
詭異的靜謐包裹住他們兩人,她很想開口解釋來打破此刻的僵局……但,可以解釋什麼?可以說——她根本無法接受他的親吻和碰觸嗎?
片刻,金維熙開口了。「怎麼了?哪裡不對勁嗎?」
「……抱歉!我想……別那麼快。」
他注視她一會兒。「你在怕我嗎?」
「不是伯,只是……」咬著下唇,不知該怎麼說。
他從懷中掏出煙來抽,深深吐一口白煙出來後才開口。「你可以些白跟我說,我說過——希望我們之間可以些誠以對。」
「……是我的問題,我還沒辦法……」對你有慾望……這五個字要她如何說得出口?
金維熙深深看著她。「我不喜歡被人愚弄。」
她心一緊,啞口無言,她不是笨蛋,豈會不明白他的話。
接下來,他們沒有再交談,各自回房,她一夜無眠,瞪著天花板發呆。
第二天的行程,兩人都沒什麼勁玩,回程時更是碰到大塞車,玩興全沒了。
兩人氣氛一直僵凝,待送她回到家門,下車前,他終於開口打破僵局。「不瞞你,我滿重視兩人在性方面的契合度。」他頓了一下。「所以如果我們無法在這方面有所突破的話……」
她面容沉下來。「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跟你sex過,以後就免談了?既然如此,那也的確沒什麼好說,我還沒有辦法和你發展到那種關係!」語畢她就要開車門,可金維熙卻拉住了她。
「我認為肉體比心靈誠實,如果肉體可以無距離,那心靈上也容易交融。」
她再度啞口,從他臉上的表情,她知道他是真的這樣認為……原本緊繃的心情突然放鬆下來。「你——之前的幾任女友都是……先有sex,然後再深交?」
「是呀!」他一臉理所當然的答道。「如果我們互動滿意,甚至覺得再多試幾次會更好,就會交往下去,可倘若一開始就不合,那就——」
果然!她歎口氣。「抱歉,我想我們的觀念還是有落差……我真的滿想跟你試,但突然間……就是不想。」她坦白的說道。
他執起她的手。「是你的心不允許嗎?」
「……嗯!」她認了。
「你的心裡已有人進駐?」
她不語,現在再同他玩某種攻防遊戲已無意義,也沒那個心情。
「你知道你是個有魅力的女人,我還不想輕易放棄。」他輕吻她的手。「你好好想想,若是願意讓我們有更進一步的往來時,請跟我聯絡。」
用肉體的契合度來確定未來的發展可能性!
真虧金維熙會用這種方法來做確認,還是說所有的男人都傾向於此?只是有人大膽如金維熙般的明確表示,亦有隱忍不言,裝得道貌岸然的傢伙。
凱蕾搖晃著鞦韆,說真的,如果她不是沒有經驗的處女,這樣的方法倒值得參考使用。
如果嫁給一個無法給予「性福」的男人,還真的是滿吃虧的……
回到現實,只剩四個月,原本最讓她看好的兩名相親對象,突然間都翻盤,由紅轉黑……
一直希望不會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她輕輕按住左胸口,縱使千交代、萬交代,不要再用「心」去判斷,可終究事與願違,過不了的依舊是自己這一關呀……
實驗證明了,她就是沒辦法接受江皇昱以外的男人,已經徹底被制約住了。
苦笑。認了吧!這輩子注定就是要栽在那人手中,除非徹底的忘了他,否則她沒辦法讓自己……「妥協」。
無論多少男人出現在她面前,她的理性和非理性的部分都會自動找出對方的問題,理直氣壯的拒絕。
但現在還有更大的考驗等著她——現在的她,又該拿什麼面目去面對皇昱呢?
她知道他回來了!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可以接受她要搬走的訊息?不知道——他最後會眼她說什麼?她忐忑的想著。
他會說出祝福的話語嗎?——祝她可以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天!如果他真敢那樣對她說,她就……她就——
喀嚓!
按下快門的聲音陡地從身後響起,她當下嚇得跳了起來,倏地轉過身,接著睜大眼瞪視完全沒預期會在此出現的人。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喀嚓!
又一聲之後,皇昱才緩緩放下相機。「嗨!蕾蕾……」他向她打招呼道。
她驚魂未定,撫著胸口以緩和急劇的心跳。「你……在幹麼?」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好面對他呀!
他對她露出了微笑,但笑容裡有絲說不出的悲傷。「還能幹麼?當然是拍照呀——這是我唯一會做的事!」
第十章
友誼的價值在於自由自在的放任,而愛情則充滿著唯恐失其所愛的恐懼。
——安德烈·莫洛亞
凝著那正吹頭髮的身影,他不覺看癡了。
為什麼這些年來,他可以當個睜眼瞎子,沒有發覺到蕾蕾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清秀的女大學生,而是一個極富魅力的成熟女人,舉手投足間無不散發女性的氣息呢?
突然間,他想伸手去碰觸她,想要拿著吹風機,幫她吹頭髮,為她梳柔美的髮絲……天!他在幹麼?硬生生的別開視線,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待吹風機的聲音停止後,他開口問她。「那個男的……是你的相親對像之一嗎?」
「嗯!他是其中之一。」她沒想到會被他看見,感覺好奇怪,雖然事先跟他說過,卻還是有種心虛感。
「你們……吵架了?」他試著用自若的語氣跟她說話。
「也不算,只是相處得不是很愉快。」她拿起梳子開始梳頭髮,渾然不覺他正緊緊盯著她的動作。「他想跟我做愛,但我不想,所以……」
什麼?她是如此輕描淡寫的述說,但他的下巴卻要掉下來,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他欺負你了是不是?王八蛋!我把他給宰了。」他怒咆道。「給我那個王八蛋的地址,他在哪裡?!」
「拜託!我是很心甘情願想讓他欺負的,哪知事到臨頭……我才給人家打退堂鼓,不對的是我!好嗎?」
咦?相對於他的激動,她看起來反而太過冷靜了。
他哪知道——在面對這兩天一夜的折騰後,她已經心力交瘁。
重重歎口氣。「反正就是這樣,以後應該是不會再見面聯絡了……」動作一頓。「慘了!我現在的名單上沒什麼人了。」話雖這麼說,但語氣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她——並不是真的在意嗎?
皇昱不解的望著她,有好多話想跟她說,卻不知該如何說起?再一次感受到有道鴻溝在他們之間,正不斷地加大,拉開他們兩人的距離,他的心忍不住因恐懼而收縮了起來。
他不想失去她!絕不!
凱蕾從鏡中凝著一臉困惑的他許久,幾個月來發生的事,幾乎已讓她筋疲力竭,她——再也撐不住了。
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我不喜歡被人愚弄!
陡地,金維熙昨晚對她說的話突然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她究竟愚弄了誰?是自己?還是所有的人?
不!不是這樣的!她只是想找出個答案,想為現在裹足不前的人生找條出路!她只是想要——改變呀!
這一刻——凱蕾做出了決定。
輕輕的放下梳子,緩緩的站起來,轉身走到他面前,仰頭望進他的眼,過了一會兒,她開口低聲說道:「抱我!」
「什麼?」猛地,他的胃像打了結,凱蕾現在正用「那種」目光凝著他。
「你做就是了!」她輕聲幾近哀求的說道。
他身體僵直站立著,一時無法反應。
她露出哀傷的神情。「我現在只是需要一個——『好朋友』的……安慰。」
他低吟一聲,然後用力的將她摟進懷中。「蕾蕾……」
她閉上眼睛,整個人才一貼進他的懷中,立刻感覺像磁鐵陰陽兩極相吸般,那種「對極了」的感覺如潮水般刷過她,讓她忍不住激動得想哭——一如第一眼見到他,便認定他就是「那個人」般,即使已過了這麼久的時間,這種感覺仍無改變。
這種感覺——她沒有在別的男人身上感受到過。
她伸手環抱住他的腰,全身緊緊貼近他,唯有他,才能讓她毫不在意會自動的攀住他,渴望融進他,讓所有的肌膚、骨血與之相融。
淚水緩緩的從她眼角滑下。
皇昱無法抑制某種激動從體內深處竄起,當抱她在懷中時,原先所有的不安突然都消失不見,無影無蹤。
他從沒有這樣抱過凱蕾。
緩緩抬起左手,圈住她的肩膀,右手則摟住她的腰,眼睛不禁閉了起來,這是第一次——這麼清楚的感覺到她跟他的不同。
為什麼他一直都沒發現呢?即使走過萬水千山,看過世界所有人文風景,不管獲得了多大的滿足感和驚喜,全都比不上緊緊擁她入懷的這一刻。
那是種更加超越滿足的喜悅,是……一份有了歸屬的安心。
想清楚你要的是什麼?吳秉坤如是對他說道。
他要的是——
感覺懷中人抬起了頭,他低下頭,兩人四目相交,呼吸不禁變得急促,忍不住——他輕喚了她的名字。「蕾蕾……」
學弟,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讓凱蕾一直在你的身邊?
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不曾真正再交過「女朋友」?
某件事早就發生了,只是他一直壓抑著不敢承認,因為不去承認,就可以假裝一切都沒變化,都在安全範圍內。
他可以隨時的離去,也可以隨時的回來,無論怎麼做,都不用害怕會受傷或失去。
「蕾蕾……」他再次輕喚她的名。
他一直是那麼的需要她,一直比他自以為的還要更強烈、更深刻的需要她!整個人因為這項領悟而疼痛了起來,當他正想著要找方法舒緩這份疼痛時,凱蕾踮起了腳尖,吻住了他。
他的腦筋頓時變得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知覺全都集中於一處。
她的唇是那樣的柔軟,吻著他時,力道是如此的輕柔——像怕碰碎什麼似的。
她在發抖吧……感覺貼著他的唇正微微發顫,如蝴蝶的翅膀輕撲一般。
不夠!對他而言那還不夠!光那樣的程度無法消除他的疼痛,他要更多、更多!
再也忍不住,他回吻了她,悍然的用舌頭撬開她的唇辦,肆意的吮吻,像瀕死之人般汲取能撫慰他的良藥,直到再也喘不過氣,直到不得不分開來吸進新鮮的空氣,然後一次又一次的相吻,直到在他們的吻中嘗到了淚水的滋味……
喘息著分開,讓四散的理智慢慢回來,他望著淚流滿面的凱蕾。「蕾蕾……」
凱蕾無法抑制的放聲哭泣著,她伸手先是環住他的頸子,埋在他的肩窩痛哭,最後又鬆開他,改揪住他胸前衣服,一邊用力撕扯著,一邊用力哭喊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再也無法愛上別的男人?你知不知道?除了你,我再也無法忍受別的男人碰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那迭聲的「你知不知道?」有若從隱藏在靈魂深處般破殼而出的吶喊,聲聲敲進他的心中,令他震盪不已。
但他只能緊緊抱著她,讓她痛痛快快的在他懷裡哭泣,把所有的委屈盡數傾洩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很笨、真的很笨……」他哽咽著不停地喃喃低語道。「別哭好嗎?我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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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東西一旦打破了,就再也無法彌補,打破現有的關係,製造了改變,然後呢?即使重塑了,也不會是最初……
凱蕾安靜的躺在皇昱的懷中,頭因為過度哭泣而感到劇痛不已,但因為他環抱著她,讓她枕在他的胸口,使她不至於太過難受。
是她打破這一切的,還是由她來收拾善後吧!即使最後的結果……有可能心碎神傷,可既然做了,就要有勇氣承擔,她已經有所覺悟了。
清清喉嚨。「皇昱……」
「嗯?」
「只有今天……」
「什麼?」
她輕吸口氣。「只有今天我不把你當『好朋友』。對不起!我一定弄得你很混亂,但我沒有意思要逼你像我愛你一樣的愛我,即使你只能給我『友愛』都可以,這樣就好,忠於你自己就行了,不要勉強。」
聽了她的話,除了痛罵自己愚蠢,也忍不住想罵她一頓。
他閉了閉眼。「凱蕾,我不接受你這個說法,真的是太自私了!你明知道——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你可知道,這樣看似體貼的縱容,只是讓我能更惡劣的、理直氣壯的去逃避面對我們之間的關係。」
看似體貼?!她瑟縮了一下,人急得想要坐起,離開他的懷抱,他卻縮緊手臂,讓她動下了。「皇昱……?」
「先回答我一件事,告訴我——如果你嫁人只是為了要避免孤老一生的命運,為什麼你不找我呢?」他問出心頭最大的疑惑。
她苦笑。「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因為你會覺得這是幫我的忙,幫我擺脫那樣的命運,不是嗎?」
他承認,過去一個星期的確是有這樣的想法,但很快發現那只是意氣用事。
「但我要一個那樣的婚姻幹麼?只因為你出自『好朋友』的義氣跟憐憫?!」她搖搖頭。「我已經可以想像那個畫面了,若依這樣的理由結婚,婚後的你會跟婚前一樣,動不動就離開我,獨自一人環遊世界去了,而我……依然如過去一般地守在這裡,等著不知道何時會回來的你……」她望向他,容顏上有掩不住的痛苦和孤寂。「我不要!我不要有這樣的婚姻,做夫妻一定會跟做好朋友時不一樣,若你那樣對我,我保證不會像做朋友時那樣寬容,我會恨你的,最後弄得我們兩人反目成仇!」
他眸中浮出強烈的歉疚。「對不起,我沒想那麼多……其實這些年你是怪我的吧?怪我總是不在你身邊……」這兩天,只因她不在這個屋子裡,就快逼瘋他了,現在根本沒有勇氣去想,這些年——她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待在這間屋子,等著他回來……怕再想下去,會恨不得拿刀砍了自己。
「怪?怪你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她搖搖頭。「在『女朋友』跟『好朋友』這兩種身份中,當我選擇了以『好朋友』的身份在你的身邊時,就已經沒有資格怪你了,就一個做朋友的人而言,你並沒有失職。」她苦笑道。「唯一該責難的是,我管不了那顆總抱著希冀的心。」是她強加預期在他身上,他本來就有權利不按照她的預期過自己的人生。
「其實我也不想理那個算命說的,但我又不得不想,這會不會是個機會?讓我不要再安於現況,不要再繼續等待你,不要再留連在你的身邊,也許我的真命天子是另一個男人,也許我真正該愛的人不是你……」好多個也許,交織成了一個充滿許多「不確定」的迷「網」,讓她身陷其中,難以自拔……
聽她這樣說,他再也無法按捺住,忙坐起身讓她正面轉向他。「不!我不准你離開我的身邊,絕對不准,你聽到沒有!」他厲聲的說道。
凱蕾被他那充滿恐懼的眼神給嚇到了。「皇昱……」
「你聽好!我就是你這輩子唯一該愛上的男人,你不可以愛上其他的男人!」明知這樣說很無理霸道,但他顧不了這麼多了,他就是沒辦法忍受失去她。
他頭巍巍深吸口氣。「其實最自私的是我,我早該察覺到自己是愛你的!但我一直不敢承認,也沒想過要承認,我固執的相信,你也喜歡我們現在這樣的關係。」
「還記得你曾經這樣對我說過——如果沒有準備好要給一個女人全心全意的關注和承諾時,就不要交女朋友!」他帶著自嘲的苦笑搖頭。「因為我始終沒有準備好……不!應該說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準備,光想到,整個人就會忍不住慌起來,承諾便意味著負責,而我毫無能力和意願去負責承擔任何事,我連自己都顧不好,又如何能顧得了別人,即使到現在……我都沒膽說自己已經準備好要負責自己以外的人……」
抬起頭。「而這樣自私的我,卻又希望得到一切,我貪求身為『好朋友』的你給我的關愛和溫暖——」望著她的眸子泛著淚光,緩緩舉起她雙手置在他的唇邊。「卻沒勇氣給你『女朋友』該有的承諾……」
凱蕾愣愣看著他,她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番話,此刻腦海中只迴盪著一個意念,他愛她?!他真的愛她?!
「你相信嗎?我甚至自私到產生這樣的念頭,如果你真的打算相親結婚,我一定會想盡辦法來破壞、阻止你,我不要你結婚,哪怕你得要面對孤苦一生的命運。」說到這,他的語氣充滿了強烈的自厭。
「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個多懦弱的傢伙……就算現在我說我愛你,可我卻沒勇氣要求你嫁給我,因為我根本還不敢為一個婚姻負責……」
聽到這,她沉默下來。
認識他這麼久,這是頭一次聽到他這樣徹底的剖白,有片刻,很想舉拳狠狠地揍他一頓,這些話早說出來不就得了?她會理解的,而不至於因長期的等待,讓她對自己身為女人的自信完全的消磨殆盡,更不致搞出這一切……
可話說回來——若沒有發生這一切,要等到何時才會逼出他的真心話呢?
這究竟是因?還是果呢?
她不禁一陣恍惚。
「皇昱……」
「嗯?」
「你知道嗎?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完整的你。」
微扯嘴角。「很討人厭,是吧?」他根本不是什麼萬人迷,他只是故意裝出酷樣,以掩飾自己的懦弱。
「嗯!讓我氣得很想把你宰了!」不待他神色黯然,她又開口說了。「但我很高興看到了,這讓我……更加的愛你。」她柔聲說道。
「蕾蕾……」他喉頭發哽,這樣的他,她也願意愛?
「你真的愛我嗎?」她神色認真的凝著他。
他看了她一會兒,神情也變得異常認真。「愛!這世上除了我爸媽以外,最愛的人就是你!」
頓時她覺得某種靈魂枷鎖被徹底解了開來,神智清明了起來。「謝謝你,我、我真的很高興。所以……」深吸口氣。「夠了!這樣就夠了!」
聽到她的話,再看到她有若下了某種決心般的表情,他反而感到不安了起來,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什麼夠了?你在說什麼……你該不會想……」他無法說下去,害怕她一旦看清了他,就會不再留戀的離開他!在她面前,他無所遁形。
「我願意等你!」
「咦?」
凱蕾露出微笑。「我願意等你覺得準備好——可以對我『負責』的那一天。」
啊!他不敢相信的望著她。「你、你是說——」
「我知道你還沒準備好要走進婚姻這條路,所以我們就繼續維持現狀,繼續做獨身貴族,直到——你準備好為止!」
「為、為什麼?」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在外面?不只是因為你真的喜歡拿相機到處拍,另外一個原因是你怕待在這裡,怕住在一個已經沒有你爸媽存在的屋子裡……」她柔聲說道。
他神色黯然下來。
「你害怕成家,是因為你害怕會再度失去!你注意過自己拍的照片嗎?它們誠實的將你真正的渴望和情感都呈現了出來,有沒有發現——關於人的部分,你最愛拍的就是『一家人』,同樣——在這次的大海嘯後,你拍最多的除了是破碎的家園外,更拍到了許許多多因家毀人散、失去至親的人……」
他很想辯說那就是現實,他只是忠實的把看到的拍下來,可喉嚨卻像堵了顆石頭,讓他說不出話來,因為照片的確騙不了人。
「其實那些畫面,我們都有在新聞媒體上看到,但……它們卻沒有你拍的照片來得讓人心揪,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的照片還多了一份恐懼,一份源自你內心深處的恐懼,你在那些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破碎的家園、失親的人們……」
凱蕾伸手輕撫他的臉。「這些年來,我一直想幫你走出來,但是……如果你自己不願意,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想給他的還有好多、好多呀!
皇昱喉頭發哽,終於明白,眼前這個女人比誰都還瞭解他,對這樣的他,她還願意愛他,他——何德何能呢?抖著聲音。「如、如果……我沒有辦法在你二十八歲生日前想通呢?」
她揚眉。「你說呢?」
他深深吸進一口氣。「我對天發誓,絕對不會讓你孤單一人過一輩子。」
淚光隱隱,她緩緩露出溫柔微笑。「所以我說——這就夠了。」
再也毫不遲疑的大力將她擁進懷中。「真的!我一定會做到的!」臉緊緊貼住她的,在她耳邊發自肺腑由衷的說道:「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凱蕾吸吸鼻子。「我也好愛、好愛你!」
這一刻,他不再怪老天爺為何要奪去他的家,至少——老天讓他遇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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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琦君傾向凱蕾問道。
「然後——就這樣啦!」
「你是說……你不結婚了?」
「目前——」
「你愛的那個男人,現在人在哪裡?」
「去環島旅行,為即將的展覽做準備。」
「那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你不趕快結婚,有可能會——」
「他知道!」
「那他怎麼可以到處趴趴走?還不趕快準備婚事,現在離你二十八歲的生日不到一個月了,你怎麼會讓他走?」
「無所謂了,即使再也無法結婚也沒關係。」
望向天空,心情異常的平靜。
雖然明知他現在是愛她的,但他也還不敢完全毫無保留的愛她。
因為他永遠忘不了,當他母親過世時,他在床邊拚命的呼喊,告訴母親他有多愛她,希望她不要離開他,只是無論他說了多少回,終究敵不過死神的威力。
從那一刻起,在他心中已留下了難以抹滅的陰影,說再多的愛,所愛的人終究還是會離他遠去,永不回頭……
這些她都清楚,所以她也不逼他,也許總有一天他可以走出那份害怕失去的恐懼,敢對她負責。
不過即使沒有婚姻那把保護傘,她也不在意,實質比形式重要多了,只要他們還繼續相愛,願意在一起,願意相扶持,這樣也就夠了。
琦君瞪著一臉無所謂的凱蕾,她是真的看開了?還是自暴自棄,放棄不管了?
突然「愛的真諦」的手機鈴聲響起,琦君愕然的看到凱蕾從包包中拿出新的手機。
「喂!嗯!我正在喝咖啡……跟琦君呀……你也想認識她呀?好!我下次再為你們介紹。你呢?忙完了沒?……嗯!今晚會回來,我知道……嗯!會有個意外之喜等你的!拜拜!」帶著甜笑收起手機,一抬頭就看到琦君滿臉驚訝的望著她。
「怎麼啦?」
「沒想到你終於開竅辦手機了。」掏出自己的機子。「來!電話幾號?」
「呃!抱歉!不能說。」凱蕾不好意思地笑道。
「咦?為什麼?」
「這手機號碼就只有我跟他彼此知道,沒打算讓別人打我們的手機……」她臉微紅的說道。
這手機是皇昱拖著她去辦的。
問他原因,他只回答:「因為我要能夠隨時找到你,你也能夠隨時找到我。」
他神色凝重的望著她。「我終於知道你只能等著我,沒有我的訊息時的感覺了,我不會再讓你嘗到那份滋味了。」
聽到這,她高興得差點哭出來,他真的有進步,沒那麼鈍了,所以好男人還是要靠自己教出來。
對她而言,這支手機……可是他們的定情之物呢!
琦君收起手機,搖搖頭。「……我很好奇,如果他真的那麼值得你為他冒這麼大的險,為什麼一開始不鎖定他呢?」
沉默了一會兒,凱蕾才開口說道:「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這件事我連他都沒有說,希望你不要說出去。」
琦君點點頭。「我不會講的。」
「我怎麼可能一開始就沒鎖定他?他是我唯一想要在一起的人呀!」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去相親呢?害我跟著一起瞎忙。」靈光一閃。「啊!莫非你是故意的,想要激起江皇昱的嫉妒之心,讓他跟你求愛?!」
凱蕾搖搖頭。「不!我完全沒有這樣的念頭,當我決定相親時,我是真心誠意的,並沒有玩弄、操縱任何人的意思,雖然沒料到最終的結果竟是如此。」記起前幾個月那幾場密集的相親活動,仍會感到無奈和好笑,但也有新的意會。「特意和完全不同類型的男人往來後,才發現——無論他們的條件多優秀,我終究無法背叛自己的心而跟他們任何一個人在一起,與其如此,我寧願選擇獨身一輩子,也不願意害人害己。」
「那!」
「事實上,在我決定『放棄』江皇昱之前,我拿了他的命盤去給人算。」
琦君倒抽口氣。「你、你是想跟我一樣——」讓命作主!
「算是吧!我必須要弄清楚,這幾年究竟是白等了,還是值得的?」
「結果呢?他是你的真命天子吧?」
凱蕾看了她一會兒,聳聳肩不置可否。「根據他的命盤顯示,他這輩子也只會動一次紅鸞星,他一生也就只有那一次婚期,錯過就沒有,跟我的狀況是一模一樣的。」說到這,忍不住逸出一聲輕歎。
聽到這,琦君竟莫名的感到緊張了起來。「那是……是在什麼時候?」如果他們都是在同一個歲數,那根本就是天賜良緣嘛!兩人都是各自命中注定的唯一!
「算命說他是在——三十三歲的時候!如果之前或之後有任何姻緣,都不會是真正的結合,不會真正的白頭到老!」
睜大眼。 「那不就、就——」
「我跟他同年紀,如果我的姻緣是在二十八歲,而他的姻緣是在三十三歲,現在聽來——你還會覺得他是我的真命天子嗎?」
「這樣怎麼可能是……」聽到這,琦君竟感到莫名的沮喪,不禁為凱蕾的苦戀多年感到不值……眉頭蹙起,等等!不對呀!她猛地抬頭看向凱蕾。「那你明知如此,怎麼還可以跟他在一起?如果你該嫁的人不是他,那你不就——」
「我當時的反應也跟你一樣,所以才會開始相親呀!不過沒想到這一連串行動可以逼出他的真心話,改變了原有的情況,倒也是意外之喜。」想到兩人告白後的甜蜜,她臉上就忍不住漾出一朵甜笑。
而且也證明了金維熙的論點,肉體的反應的確是誠實的,兩人契合的完美度超乎想像,思及此,臉上不禁浮起兩朵紅雲。
「慢著!凱蕾,難道你沒想過——如果他三十三歲時遇到了想娶的女人時,怎麼辦?」
凱蕾點點頭,無奈歎口氣。「這也是我現在不勉強他的原因,五年後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也許殯石會撞地球,或許又來一場大地震或海嘯,如果他變心愛上了另一個女人也不是不可能。」
「那、那……」聽到這,琦君都忍不住為她著急了。
「如果真有那個女人出現,我會讓他走的。」
「拜託!都什麼時候了,怎麼可以這樣大方?」
「大方?不!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不是說『如果』嗎?反正我是已經打定主意了,此後的幾年,我都會牢牢看緊他,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跟別的女人接觸。」
「呃……把他關起來嗎?」
眨眨眼。「唔!這倒是好主意!我怎麼沒想到……可以把他關在哪呢——孤島,你看如何?」
「靳凱蕾!」天!她還有心情開玩笑呀?!
凱蕾笑了笑,不鬧她了,目光飄向遠方,表情也變得肅然。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會有那個女人出現,假設那些算命的說法成立,那——屬於我的男人是不是也該在這段時間出現呢?」
「說不定有呀!只是被你封閉在心門外,你裝作看不見而已。」琦君忍不住嘟囔說道。
凱蕾點點頭。「所以——我也會努力的捍衛他的心門,讓他只為我而開,讓其他女人沒機會侵入。」說到這裡時,她的語氣有著不容質疑的堅定。
琦君看了她一會兒,忍不住搖頭笑道:「我這下真服了你,敢這樣挑戰『命』。」
「這不是敢,只是在跟那些『算命』的賭,想知道究竟是他們對,還是我們選擇的對?」
如果她二十八歲前沒結婚,會一輩子是獨身貴族,那如果江皇昱三十三歲時一樣也沒結婚,就會一輩子都是獨身貴族,這樣的他們,難道就不能繼續在一起,互相照顧走完一生嗎?
她倒是很想試試看呵!
琦君伸手握住她的。「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能夠幸福。」
「謝謝!我會努力的。」她露出燦笑道。
「對了!你剛剛去書店買了什麼書呀?」
「喔!你說這個呀——」凱蕾把紙袋遞過去。「自己看!」
琦君打開,一看到書名,眼睛立刻睜大。「——『怎樣過獨身生活』?你幹麼看這種書呀F,」
她朗朗一笑。「當然是——未雨綢繆嘍!」
四季有春夏秋冬,人有生離死別,孤單一人來到這世界,也終究孤單一人離開。
如果有一天他比她先走,那她終究還是要孤單一個人面對這個世界……
所以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可至少——她還保有跟他在一起的記憶。
是因為跟自己所選擇的他,所以才無所後悔和埋怨。
人生就是如此呀!她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樣的命運,便決定欣然接受。
若有什麼不滿和怨懟,等下地獄後再問閻羅王——是否還有投胎再面對另一種命運的可能呢?
思及此,一切自是豁然開朗。
她傾向琦君。「想不想知道怎麼做一個絕佳的『獨身貴族』?」
「怎麼做?」
「來!我跟你說——」
微風輕拂,暖暖的陽光灑在她們的身上,在午後的露天咖啡座和知心好友說著心事,其實也是一種幸福的滋味。
尾聲
【記者夢華/台北報導】攝影新秀江皇昱個人攝影展「歸」,昨天於皇家藝廊開展,應邀前來欣賞其作品的攝影大師們,對其構圖、攝影技巧無不大表讚賞……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是掛在藝廊中間那幀名為「摯愛」的相片,凡看過的人無不為相片女子的神情深深動容。
據江皇昱表示,相片中的女士角正是他的摯愛,這一輩子——他的心將只為她而動……
——全書完
獨身貴族 寫作小札 孟華
在決定這本書的書名時,跟編輯商量了一下,要在「朋友戀人」和「獨身貴族」之間做選擇。
因為想寫一對好朋友變成戀人的故事(別懷疑,孟華取書名時都很沒創意的,都會直接拿主題立名^^│││),但也想探討一些關於「獨身生活」的事情。(別懷疑,孟華當下寫的東西,也一定跟當下腦子裡正在打轉的想法有關係!)
最後當然是因為「獨身貴族」比較有力,因而採用了。
但——
這也成了寫這個故事的最大難處呀!瞪著電腦檔案裡N個版本的「獨身貴族」檔案名稱,真的會抓狂!
後悔了……為什麼不直接馭「朋友戀人」就好呀?這樣就可以很專心寫這兩個「好朋友」的甜蜜和曖味,而不被已交出的書名給限制住……
說真的,談戀愛和獨身生活沒有太大的衝突,寫個獨身貴族周旋在無數情人之間打轉,不知會有多帥氣呀!但歌頌獨身生活,這是言情小說裡該出現的嗎?……呃!自己摸摸鼻子退下。
隨著截稿日已到,肯定這兩個主題絕對沒有辦法用一本書寫完,最後還是以「朋友戀人」為主軸,關於「獨身貴族」,以後會再以此做主要發揮。(長歎口氣,慚愧退下。)
有人想過獨身生活嗎?
畢竟人是群體動物,沒有人會從小立志過獨身生活,通常都是長大後遇到了某些因素才會有此境遇的。
獨身生活沒什麼不好,很多人不想過的原因,是害怕自己會忍受不了孤寂,害怕自己有困難、生病痛苦時,沒人能在一旁看護……
光是想到這,就會感到害怕了。
但——獨身生活真的只會面臨這些嗎?之前在報紙上看到這樣一篇報導,是關於社會上「無性族」的興起,以下是我摘錄的片段。
——他們不是同性戀也不是雙性戀,一樣會受異性吸引,但不想「炒飯」或「嘿咻」,大部分人選擇過單身生活,少數已婚或有男女關係,其中不乏在朋友和情人關係中掙扎的例子。他們並非沒有性生活,這個族群對自慰相當習慣坦然。
——這個世代的人對傳統的愛情和婚姻並不嚮往,甚至排斥。他們認為,有愛固然好,沒有還是可以活下去,單身生活品質更高,他們自稱「阿米巴變形蟲」,這種翠細胞生物可行有性生殖,也可以無性生殖。
就是這個部分引發我的好奇,想要瞭解,不過若是在言情小說裡寫這個……「無性族」肯定會被念吧!……雖然這樣肯定符合即將又要開始取締的「圖書分級制度」的要求,不會被打上十八限吧!^^a
若非對婚姻、家庭的價值觀有所改變,也不會有這樣的變化,而在未來,這些價值觀又會有什麼轉變,這其實是我想探索的地方呢!
如果大家對此有心得,歡迎大家到我的網站跟我一起聊聊。
大家算過命嗎?答案應該是肯定的!
但——有沒有特意跑去找所謂神准的命相大師花幾千塊問命?
我是沒去找過,雖然我還滿喜歡研究自己的命,像會玩玩塔羅、看看星座書,再上網找找免費算命網站,算算姓名、紫微斗數等等,但就僅此而已了,因為可以從那些列出的資料,自己篩選出看得順眼的字句和分析當作可接受的資訊,為自己論命。
至於「專家」……因為我很尊重專業,也很容易聽信,為了避免聽到我不想聽、不愛聽的,所以就恕我不花錢找他們求教了。
我絕對篤信,人一定有命定之數,但不需要由別人說出,當下選擇自己想走的路,是苦是甜皆由自己嘗,這又何嘗不是人生呢?
說到這,又要跟大家說再見了!
不否認,這次又要去探索一些新的嘗試了,言情雖是我的最愛,可寫到這時,已經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襲上……
現在寫故事時,居然會害怕寫到結局,不想完成、還想繼續寫下去……這樣的意念不時浮上,因為每次寫完一個故事,覺得整個靈魂也都跟著空了,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但我知道我必須要停下來,重新思考自己接下來到底要寫什麼?以及還能寫什麼?
呵!這兩個問題很眼熟吧,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浮出來。
可遇到了就要想辦法解決,所以會暫時離開言情一段時間,但還是會在文字世界及戲劇界裡繼續鑽研,當我覺得又有好看的愛情故事想跟你們分享時,我一定會努力寫出來。
給孟華 四方宇
哈哈,和孟筆的交誼,給她的後記跨跨刀,是理所當然該回鎮的啦!
我所認識的孟華姑娘,就像她所創作的風格一樣,總是很有理想、幹勁,她不會空談,有理想就會想辦法實施,對自己的規劃也一定付諸實行。
這一年,她一直對創作衍生瓶頸與熱情同時存在的交戰,有時充滿想法、有時腦袋真空,以她的執著又不願亂寫一通,所以離開創作的念頭開始在她腦海醞釀,想要一試不同領域的工作也在她的想法中,因此,她如果卸下了言情作者的身份,大家也別太訝異。
當然,站在言情讀者的立場,是深切希望她別就此離開言情,理想實施完,有閒暇還是要回到言情崗位耕耘喔,這樣才不辜負等待你的讀者。
感謝四方宇的鼓勵,因為寫言情認識了很多朋友,不管是一路走來的出版社編輯們、創作朋友、讀者朋友……這些都是很特別的緣分,這段時間謝謝大家,希望還有機會可以跟大家在言情裡相逢。
編編小語 編編
這回編編出現,為的是要給孟華加油打氣來著!
別懷疑,撇開工作不談,編編對於言情小說也有個人愛好,會喜歡孟華,就是因為喜歡其作品的多變性,更欣賞她本人獨樹一幟的風格。是她的讀者都知道,打從孟華在言情小說界出道開始,孟華就亟思求新求變,作品中不同於一般的獨特味道,培養出一批批專屬於其個人的讀者群,這些年來隨著她的成長而成長。基於這類「讀者養成遊戲」始終好玩得很,孟華也樂於嘗試新的愛情題材,多少年的打拚努力,最後終於給她開創出一條另類的成熟路線,這可說是她的厲害之處。
然而當眾人隨著孟華一起成長的同時,也總在期待下回她的新突破,孟華更心心唸唸的想表達言情小說的新意義,為了尋找新方向,這回她又有了短暫休息的念頭。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停下腳步,回想91年年底出了《探索》之後,孟華整整休息了一年,然後才在93年1月,以《想愛》再出發。有沒有發現,她的風格又不同以往了?
身為她的編編,樂見她的休息再出發,我想孟華也知道得很清楚,打從進入言情開始,她啟動了這個「讀者養成遊戲」後,這個遊戲就已經停下下來了,所以這絕對不是一個結束,反倒是一個新的開始。
言情世界裡已經少不了孟華,請大家和我一起期待來日全新的孟華、全新的風貌,期待下一次相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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