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snowerly

有些文章是較早期的作品，文筆顯得較粗操，有時間我會將創作各階段做個整理~~~


　　那狗養的小子怎麼還不死！
　　沒錯，那小子才真是狗養的，他卻把別人當狗來養。
　　那小子今年才十五歲，但早已經是個死爛人；兩年前他把個女人肚子搞大後，不敢負責，居然就躲在家裡避不見面；那女人也絕，分娩的當夜就把嬰兒丟在小子家門口，而從此失去蹤影。
　　那小子清晨發現了－別以為是小子早睡早起，他只是打電動到天亮還沒睡－他原本想就繼續把嬰兒留在門口，讓野狗啃了或給清潔人員掃走什麼的，他那德行我可清楚。
　　不過天亮後，經過的鄰居總會看見，閒言閒語多了，他只是怕被人指點，不得不撿嬰兒進門。
　　接著他算有在養嬰兒，但不代表那嬰兒有人疼，或者小子有救。小子只會偷便利商店的冰牛奶，從不試溫度就隨便倒入奶瓶塞進嬰兒嘴；或用自己吃剩的便當加熱水泡成餿水一般；讓嬰兒幾次噎到或營養不良得差點死去。這小子，只是暫時不知該拿嬰兒怎麼辦，沒種殺，也沒頭緒該扔哪去而已。
　　剛開始，小子把嬰兒隨意丟在紙箱裡養，紙箱就隨便放在垃圾桶旁；過一陣子，嬰兒大了些，學了爬，小子居然就撿了條養小型狗用的狗鏈栓住嬰兒脖子，限制他活動。

　　真緊。栓得我好痛。

　　我就這麼給狗養的小子養到現在，兩年了。都過著狗日子。
　　也許是來自一股至深的恨意吧，我有些不尋常。我發育得比一般孩子快許多，甚至腦袋已經如你們所見，懂得了理性思考。可以理性地日以繼夜詛咒他。
　　我真的好恨。不只一次夢想過，如果就這樣站起來，使勁掐緊小子脖子？但他若反抗，我打不過的吧？趁他睡夢中？綁著我的鏈子該不夠長。且一直像狗這麼四肢攀爬，讓我連站直的能力都沒有。
　　小子也發現我變結實許多了吧，沒事幹時，開始踹我、鞭我。之前不動手，只是他怕一用力打死了我吧，得要吃牢飯。

　　現在他出門去了。趁這時候，我扯著脖子上的鐵鏈盡量靠近陽台，在五官所及的範圍努力去看、去聽、去嗅這世界。這便是我的學習，與生活唯一消遣。
　　關於我的表達能力，以及我所以瞭解自己與他人遭遇不同、發育不同，和其它我已懂得的一切知識，都是趁著小子開電視時從角落偷瞄，或者像現在，趁他不忙著虐待我，趕緊爬上窗子爬到陽台望向外頭世界去探索的。小子可沒那種好心，懂得去「溜」他的狗。
　　電視就沒法子偷開了，機器與遙控器藏放的地方都超過我鏈子的長度範圍。他連這也算計著，怕被我花了電費。
　　時鐘長針轉了兩圈多，小子回來。今天不錯了，出門夠久，讓我「學」到不少；我聽見對面住戶與家裡小孩玩樂的聲音，原來玩，是件那麼快樂的事；我聞到這公寓底下的花圃長了些新草，好香。回頭瞄一眼小子，正提著個新行李箱跟一捆繩子進門。他打算去旅行？真希望就別回來了。
　　接著小子就閒極無聊地攤倒在沙發上按著遙控器，看起戲目一成不變的重播電影；我的好時光也結束了，趁他拿我消遣之前睡一覺吧。

　　很痛，很痛。儘管我哀嚎。他根本不在意我哀嚎的。或者說，他正是為了享受聽我哀嚎，主宰，使我痛的權利，因而虐待我。
　　昨晚我又挨了頓打，根本就沒原因。
　　而現在他又出門了，我卻痛得無法移動到陽台邊，只能躺在地上喘著氣，用聞的，用聽的，很期待聞到血腥味，太渴望聽見他被車撞死的聲音。
　　當然好運從來就不曾降臨到我，不到一個鐘頭他回來了；手上提著個透明塑膠袋，裡頭是疊橡皮手套與一塊砧板。他什麼時候開始對料理有興趣？

　　我這輩子都會這麼過嗎？今天一個人獨處時，我隨意思考著，懶得到處張望了，反正再怎麼想擴張眼界，我面對的也只是那早已讀膩的窗景。
　　最近小子還真會給我獨處的時間呢，與之前他整天窩家裡打電動、睡覺、揍我的生活頗是不同，小子哪可能那麼積極生活？
　　他又交上了新的女人？可憐的雌性，與人渣作伴還不知道。反正跟我無關。
　　他找到了什麼工作？哪家店會用他那老闆肯定比畜生還蠢，他準會吃裡扒外監守自盜。反正跟我無關。
　　臭小子，最好永遠跟我無關吧！但他還是回來了，扛了個不知哪來的鐵鏟在肩上。他真是去作工了？

　　怎麼搞的，小子今天出門忘了把遙控器藏好，就隨手丟在他平常坐的沙發上，我可以輕易拿到。
　　該偷偷享受一下嗎？他若回來了，在門外會聽見我偷浪費他的電嗎？真給他撞見，又會免不上一頓毒打。
　　－即使我什麼也不幹，只要他高興，還不是一樣打我？
　　稍放開了心，我懺斗地將遙控器叼到手上，靠著不擅長的指頭，好不容易按開了電源；我在選台鍵上彈跳著爪子，即使只是小小的選擇節目動作，也讓我這輩子第一次享受到，主宰的權利。
　　接著一個科學頻道的節目吸引了我。畫面中是滿滿的狗；節目正介紹，這種人類最忠實的好朋友，相對於人類的各種比較。
　　真是挺矛盾啊。我討厭過狗的生活，但看著影片，居然覺得自己屬於那些齜牙咧嘴的四腿動物多一些，而與其他扛著攝影機器、拿著麥克風、吹著犬笛指揮著野獸的人類們並不相同。
　　看著那些野獸在影片裡自在奔跑，要能活得有他們一半幸福，讓我做真的狗也甘願啊！
　　我就這麼看得入了迷，幻想著自己也在影片中的廣闊草地裡活躍，接飛盤、追野兔…。
　　也許太入迷了點，讓我直到聽見關門聲，才發現小子圓瞪著我的雙眼。
　　我愣了。他接著會一腳踹過來吧？
　　但他沒有。他只是笑了笑，繞過我，走進廚房。
　　他沒有生氣嗎？他今天心情太好了嗎？一振乒乓響聲，他又從廚房步出，慢慢的，慢慢地朝我走來。
　　突然，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也許命運之神終於眷顧了我，讓我此時此刻看到這段影片。
　　原來啊！我終於了解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這樣異於常人地發展。
　　節目提到，狗的一歳便等於人的十八歲，兩歲已經是人的二十四歲…。
　　我的身子早已比他健壯…。
　　狗的嗅覺比人類靈敏百萬倍…。
　　甚至可以聞出他們藏在身後尖刀的味道…。
　　另外狗是肉食性…。
　　擁有滿口利齒…。
　　我後腳一蹬便撲了上去，看著他在我爪下哀嚎著，掙扎著；就像是隻任人恣意蹂躪的流浪狗；更像個被惡狗追到失去退路的可憐人。
　　咬斷他喉嚨的時刻，我沒有半點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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