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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覺得,自己就要飛起來了。
但是,她並不快樂。
不是這樣吧,她想,跟想像的不一樣。
閉上眼,再張開。女孩聽到一聲輕喚,卻沒有同以往一般回應。
這不正常。
關於在夜裡聽到呼喚這件事,她從未跟室友提及。
淺眠的習慣讓她眼下的黑影揮之不去,但她也沒怎麼在意。
她默默地承受這個秘密,一個人在半夜醒來,然後再展轉睡去。
日復一日日復一日,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聲音,好像只有自己聽得見。
女孩不免有些疑惑,這應該是幻聽吧。
這樣的經驗,小時候似乎也有過。
那是夏末的秋收,夕陽均勻灑落綠油油的田,她看見一大片金色的稻葉。
幼小的心靈很是震撼,開心地要找喜歡的哥哥分享,
但是再上頂樓,光影不再那麼宜人。
女孩好難過,有種被背叛的感覺打擊著瞬間溢滿歡愉的心。
哥哥頭也不回的繼續與鄰居嬉戲去了,她自己一個人在頂樓的陽台發呆。
那個年代,民風純樸,鐵窗還不太盛行。
回應忽然出現的聲音,只需一個舉手投足,女孩要爬上圍牆並不吃力。
「跳下去吧,跳吧!跳呀,妳不敢嗎?」
周圍的聲音特別靜謐,心愛的長髮隨著那唯一且鮮明的聲音飄動著,
彷彿被風牽引般,直落向前方距離10公尺不到的地面。
好像會很痛很痛阿,應該會流血。對於陌生的聲音這麼要求,女孩有點迷惑。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跳?」
她定定看著地面摔落的花瓶,試著用解釋推拒著那個聲音,這麼喃喃自語。
那聲音應該要很小,而不是真有其聲。後來想想,女孩會這樣說服自己
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變成討厭的大人了嗎?
只看得見自己看見的、只認知被社會接受的事情,沒有了相信的純粹。
雖然覺得自己已經變得污穢,卻還是穿著兒時最喜歡的洋裝繼續欺瞞自己。
那種飄飄的,好夢幻的洋裝,會讓自己覺得自己還是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女孩依舊活在父母用金打造的牢籠裡,安安分份地穿著曾經喜歡的衣服、
吃著長輩塞的營養食品、閱讀著他們眼中所謂的優良讀物。
即使是那一切的一切,都很令她噁心。
她已經學會微笑著冷眼,假裝什麼都無所謂。
所以,對於不知道怎麼解釋的現象,她只當作一般的事情。
不知道該怎麼忽略;至少,女孩當那是一個來自遠方,聯繫童真的聲音。
幸好並不頻繁,否則被逼瘋也不是沒有可能。
女孩垂下眼,緩緩坐起,抬頭。
直接否定了轉向它人的可能,傾吐或分享心事。
因為我只有自己,一直一直。
慢慢拉開床旁的簾,讓光一點點瞬間佔領房間的每個角落。
女孩伸出手,拉開了落地門,輕輕走向陽台。
她看見兒時的自己不停舞動著漸漸熟悉的芭蕾,旋律一首跳過一首,
眼睛始終盯著自己,等著一句期待的讚賞。
女孩停住腳步,捂著猛然酸楚的鼻嘴,一向冷冷的眼也被蔓延的情感纏上。
耳朵所聞的旋律瞬間被嚴厲的埋怨所取代,
那聲輕喊第一次明顯有了感情。
女孩還不打算解決,不會消失也沒關係。
她想起了原來人是飛不起來的。
原來自己還不夠了解自己。
原來自己還是希望能飛的。
靜靜穿過小女孩專注的眼神,視景瞬間拉到24公尺以下的地面;
那裡沒有摔落地面的花瓶,只有忙碌的學生和上班族。
跳下去吧?女孩對自己說;慢慢轉身,失笑著信步走回室內。
優雅的舞步,很輕盈、很動人。
只有練習過的人才知道那代表一段背後勤奮的過程。
很多事都是這樣。
究竟是為什麼會停下了翩翩的腳步,是屬於在背後的原因。
所以女孩選擇不回頭。
痛楚的真實,反而看不見應該看見的事情。
十餘年前,女孩看著自己拿起了花盆;
吃力提起,
然後
用力丟下。
[ 本帖最後由 你不懂我 於 2007-11-24 03:27 AM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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