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列車

冰西瓜

我靠在車廂的座位上，看著窗外的群星飛逝‧‧‧
這裡是哪裡？我又是怎麼進來的？
我不知道‧‧‧這個謎樣的車廂究竟是何時將我包覆進來的？我已經沒有印象了‧‧‧
整個車廂裡只有我一個人‧‧‧這種莫名的害怕油然地升上了我的心頭‧‧‧這輛車要開到哪裡？我該怎麼回到我的家鄉？
轟隆轟隆的聲音從車廂底部傳來。在這輛列車上，我是迷惘的；我是害怕的‧‧‧
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呢？
倏地，火車逐漸減緩了速度－－看起來像是到了某站一樣‧‧‧我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我害怕一旦下車，就會回不了我原來的世界‧‧‧
車子完全停了下來。我看到兩位眼熟的乘客上了車－－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們‧‧‧
心中不斷的思考‧‧‧總算是知道這兩張面孔的來源了──爸媽的身分證！
火車又繼續的向前推進──沿途的鮮綠色星球，我看到沒有看到‧‧‧
為什麼會有這麼像的人出現在這裡？難道他們就是‧‧‧不對，我又陷入了深度的思考，他們是‧‧‧年輕時後的爸媽！
我戰戰兢兢的坐回原本的座位‧‧‧為什麼以前的人會和我坐在一起？
「等生出來後，我們一定要好好的照顧他。」年輕十幾歲的我媽捧著她的大肚子，溫柔的說著。
「嗯‧‧‧不如我們先幫他取個名子吧？」年輕的爸爸摸了摸媽，然後輕聲的問道。
我摀住耳朵。這不會是真的吧！？我又疑惑了‧‧‧肚子裡面的孩子‧‧‧該不會就是‧‧‧我吧？
列車又緩緩地停了下來。我看了看窗外，一片霧茫茫的‧‧‧遠處好像有一座聳立的高山‧‧‧
我瞬間明白了。這是十二年前，三歲的我和家人一起到一座很高的山上去玩‧‧‧
沒錯，就在遠處！我從敞開的車門遙望，看到了小時後的我，以及──比之前蒼老三歲的父母。
我突然有一種慾望──走下車，跟著他們‧‧‧但是我才踏出車子一步，車子就開始移動‧‧‧我知道時間不允許了‧‧‧只好失望的跳回車子上，看著愉快的三人消失在我的後面。


（２）


這輛奇妙的列車，是我的記憶，我的回憶‧‧‧從第一站──出生，接著小時候的遊玩記憶都一一的浮現‧‧‧
許多一直被我拋在最深處的記憶，現在又一次次的出現在我的眼前。小時後最喜歡的學步車，一把又一把的仙渣糖，以及陽明山十年前的風景──
車上的乘客現在已經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了。我看到幼稚園的老師帶著全班的同學上了車‧‧‧唯讀缺了那個童稚的我。
我跑到哪裡去了呢‧‧‧？我專心回想著‧‧‧幼稚園唯一有機會坐上遊覽車，只有一個──大班時的旅行！當時的我因為全身長滿了水痘，所以沒有辦法參加‧‧‧
有點可惜呢，我一邊看著小朋友們的打鬧，一邊想著：幼稚園時期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流著一條長長的鼻涕，然後一跌倒便會放聲大哭呢‧‧‧？
看著看著‧‧‧突然覺得心酸‧‧‧不知道為什麼‧‧‧
下一站又到了。老師帶著小朋友們下了車。我決定下去透透氣──並且在車子發動前回來‧‧‧
我跳下了車門，看著眼前的這一棟大建築──我讀過的小學‧‧‧我走進裡面，看到了那令人懷念的小司令台‧‧‧雖然每當校慶，我都會以校友的身分回來這裡‧‧‧但是幾年前的學校，卻讓我有一種格外溫馨的感覺‧‧‧
我終於看到了──小學時的我。第一天上課，爸爸媽媽站在教室外面，看著自己心愛的寶貝拿著課本，有邊讀邊地念著ㄅㄆㄇ‧‧‧
感謝我的爸媽‧‧‧從以前就這麼努力的照顧著我‧‧‧我開始往車子的方向走‧‧‧要不是時間的因素，我一定會繼續的聽著以前的我那可愛的聲音‧‧‧


（３）


一年級，二年級，三年級‧‧‧小學的時光隨著一站又一站的經過慢慢的消逝‧‧‧
車上現在又只剩下我一個人‧‧‧時間的齒輪快速的推動著列車往前推進‧‧‧
列車並沒有停靠四年級的教室──但是經過的時候我看見了我的座位，我的作業本‧‧‧完全一樣呢，我的筆跡‧‧‧這麼的潦草，凌亂‧‧‧
五年級的教室，進來了一位乘客‧‧‧他是我的同學，以前很好的一位朋友‧‧‧
「你‧‧‧是小儒嗎？」我的口氣中帶著一點顫抖。
「你是‧‧‧」小儒帶著疑惑的口氣問我。
「我是你小學的同學，小宏呀！你還記得我嗎？」我高興的問他。
小儒是在我小學五年級時，轉來的同學。我們兩個交情很好，常常一起坐在榕樹下聊天。六年級之後，他又轉到其他的學校去‧‧‧就沒有任何消息了‧‧‧
這時候還能再見到他，當然是很高興的一件事。多想和他再聊聊‧‧‧學校旁的垃圾桶為何會多了那些塗鴉；當時坐在隔壁的小美又是多麼的傲慢‧‧‧
「‧‧‧對不起，但是我沒有印象‧‧‧」小儒看了看長大幾年後的我，說著。
我明白了。時間會沖淡一切‧‧‧我這長大的身軀，沒有辦法讓以前的人提起記憶‧‧‧
車子又停住了。他站了起來，走出了車廂外。只留下為了這個問題而流下眼淚的我一個人。
紅著眼框的我，憂鬱的望著窗外的繁星，以及那顆墨黑色的橢圓形星球‧‧‧
車子又停住了。我懷著感傷的心走下了列車。回憶只能欣賞‧‧‧不能改變回憶，是吧？我多麼想和教導過我的每一位老師，和我同班的每一位學生好好的聊上一場‧‧‧但是我不能‧‧‧這裡是屬於他們的時空──屬於幾年前的我，所存在的時空‧‧‧


（４）


終於到了國中的階段了‧‧‧我看著三年前的我──懷著羞澀的心，進入了國中的階段‧‧‧新的老師，新的同學，新的課業壓力‧‧‧
我看見──我和現在的好朋友吵架又合好，合好又吵架‧‧‧
我看見──我為了段考而拼命的挑燈夜戰，和分數搏鬥‧‧‧
我也看見──班際籃球比賽，當以前的我唰的一聲，投進了一記乾淨俐落的三分球時，興奮無比的樣子‧‧‧
轟隆隆的滾動聲一直往前方前進──我知道‧‧屬於我的那一站就快要到了‧‧‧
車子停了下來。一個讓我驚訝無比的人上了車──是一個女孩。我所鍾意的那個女孩‧‧‧
「你怎麼會在這裡‧‧‧？」當她發現我也在車上的時後，嚇了一跳‧‧‧
「這裡又是哪裡？」她又問我。
在學校，我和她已經許久沒有說過話了‧‧‧因為尷尬，因為青澀‧‧‧
我不知道她對我的感覺‧‧‧但是我知道，她就是我所喜歡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突然跑進這裡的‧‧‧但是我知道，我們該在哪裡下車。」我站了起來，因為我知道──下一站就是我的目的地了‧‧‧
雖然以前的後面有著現在，現在的後面有著未來‧‧‧但是藉由這段感觸許多的旅程，我學到了一件事──
過去是自己已經決定過的事情，未來是以後會決定的事情‧‧‧我們能做的，就是回到屬於我們的＂現代＂，繼續進行著我們的命運，我們的歷史‧‧‧
車門又敞了開來。我知道這就是我們的出口‧‧‧
「走吧。」我拉住她的手，兩人走出了列車的外面。過了不久，我們就這樣看著這列銀白色的列車消失在我們的面前‧‧‧
「這輛車到底是‧‧‧？」她問著我。
我閉上眼睛，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雖然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這是時間的列車，時空的列車。上面有著我們曾經走過的歡笑，淚水，以及將來要走下去的路‧‧‧
等到我回過神來，我才發現我還牽著她的手──她已經睡著了，就靠在我的懷裡‧‧‧
未來，或許就是要像這樣，一點一滴的去營造吧‧‧‧


（Final）


我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原來一切都是夢‧‧‧
記憶中的這班列車，如此真實，如此震撼人心‧‧‧
或許，當我進行著每天千篇一律的學校生活時，都還會想起那轟隆的聲音吧‧‧‧？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學校就在我的眼前。
但是引起我注意的並不是學校，而是站在校門口的她。這是第一次，當她看到我的時候會自己跑來找我‧‧‧
「你知道嗎？」她說，「我昨天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一班很奇妙的列車‧‧‧我夢見了你‧‧‧還有‧‧‧」
她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我已經緊緊的將她抱住‧‧‧
或許這就是人生最精采，最豐富的地方吧‧‧‧？
夢中的那一班記憶列車啊，感謝祢帶給我許多的回憶，和許多的教訓‧‧‧
相信不久之後，我也會隨著記憶列車，一起來到更多感動的未來，並且創造一切‧‧‧



（全篇完）

☆↘小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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