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天 九月十七日 星期六
陽明山,擎天崗,少數台北人能夠看到星星的地方之一。
午夜已過,他們騎車上來時,整座山都是山嵐瀰漫,宛如走入了迷霧森林。沒想到在這高處,卻是滿天星斗,燦爛得沒有秩序,像脫了軌,互相衝擊而生。
不禁要問自己,不知道何時開始,他淡忘了這些美好事物,但和可卿在一起時,卻能停下腳步來,觀賞原本就在四周的景觀,只是他平時都忽略了而已。
「好久沒來這裡,大概有三、四年了!」
「自從和她分手後?」可卿挑眉問。
苦笑,算是默認。
「所謂觸景傷情,這裡會讓你想起她嗎?」
「都已經過去了,再見到少芬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可以重新面對世界了,沒有那麼多感歎。」說來很奇妙,他確實輕鬆多了,自從向可卿坦白一切後,好像都隨著言語蒸發開了。
可卿摸摸他的頭髮,算是給他一個鼓勵。
「你會看星象嗎?」換個話題吧,今晚他不想背著過去的擔子。
可卿搖頭。「沒想過要學,就算有人要教也不學。我想要保持這份單純的感覺,不要每次看到那顆星就在回想它的名字,反正我就是看到它了,that’s it!高興就高興,不爽就不爽。」
低頭吻了她的臉頰,他愛她這說話不選話的性子。
「天亮以後,你還是不去上班?」
「何必呢?」剩下的時間是這麼少,可能隨時就要與她分離,他不想錯過一分一秒。
上一段戀情結束後,他的生活被工作佔據得太擁擠,不留任何空間來沈澱心情,是她讓他發現到,跟自己對話、跟別人交流,都跟工作一樣重要。
「你的客人、助手和護士們大概又要嚼舌根了。」
「大概要談上一個月才會平息下來。」他平時是出了名的嚴肅、嚴厲,卻在可卿面前賠罪討好,只怕醫院裡所有人都要狠狠挖苦他一番了。
可卿穿著他們剛才在士林夜市買的超級迷你裙,是趕在山腰那家麥當勞十二點打烊前跑進去換的,她說一定要讓他看看她穿新裝的模樣。
她咬著吸管,一杯可樂暍了半天還沒暍完,就只在那兒玩弄可憐的吸管。她又紮了兩根辮子,穿著短得不像話的裙子,配上露肚臍的無袖上衣,看來一點也不像二十七歲,反而像個女學生。
「給我喝吧。」他接過可樂,就著她咬過的吸管暍了一口。
「不要!」她搶回可樂,嗆得很。
「為什麼?你又暍不完。」
她嘟著嘴,這才含笑間:「你不怕我的感冒細菌?」
「現在才怕已經來不及了。」天曉得這幾天他們吻了多少次!他拿開可樂,低頭吻了她的唇。
吻她是永遠不會厭煩的一件事,她天性熱情浪漫,不到一秒鐘就融化在他懷裡,雙手攬住他的脖子,窈窕的身軀摩擦著他,讓他覺得自己是最有魅力的男人,彷彿全世界她最想要的只有他,因此他又重新愛上接吻這親密活動了。
四下無人,夜風涼爽,唯有月光窺探,他們在亭子裡擁有最足夠的隱密。似乎有人這麼問過:世上還有什麼地方,比相愛的兩雙手臂交纏的空間更迷人?
他伸手摸過她的大腿,光滑細緻,令他愛不釋手,但再往上一點,放膽伸進她裙內,卻驚訝地停下動作。「你沒穿……?」
可卿正咬著他的脖子,像個業餘吸血鬼,露出調皮微笑。「還不是你做的好事?害人家找也找不到,不知道被你扔到哪裡去了。」
「喔……對不起,我會再買給你的。」這發現讓他霎時心律不整,刺激了他最放肆的遐想。
在這月光微亮的地方,雨水洗刷大地後的清涼澄淨,山野間濃郁的草香花香,懷裡因情慾微微發抖的人兒,在在都教他情不自禁。
他的喘重呼吸透露了直接的需要,可卿自然發覺了。
「你想要?」她眼裡閃著魔樣的光彩,女人總是希望她的男人需要她。
「我……我知道這裡不適合,我可以忍的。」笑話,他可是個成熟男人啊,怎能像十幾歲的少男一樣,半點自制力也沒有!
她嬌笑一聲,拉起他的手。「跟我來。」
他們走進一條山徑,九轉十八彎後,已經失去方向感了。「去哪兒?」
「害怕了嗎?」她又用那種致命的眼光瞄他,他無力拒絕。
他有種預感,不管在現實或心情上,她會帶他走出迷宮的,她是月光下的女神。
過了十幾分鐘,他們終於來到目的地,那是一處山崖,放眼看去豁然開朗,底下是只有少數燈光的田野,山上一塊扁長大石,濃密的樹木環繞著這小天地,使它像是個世外桃源,遠離塵囂、考量、現實和過去。
「喜歡這裡嗎?」她攀住他的頸子問。
「喜歡和妳一起在這裡。」他環住她的腰身答。
尋常風月,等閒談笑,稱意即相宜。
她甩甩頭髮,辮子鬆了,幾根髮絲拂過他的臉,感覺比夜風更柔滑,她淡淡地說:「十七歲的時候,我就是在這裡度過我的第一次,和我第一個男朋友。我並不後悔,他對我很好,我們有過青春的美麗。」
年華共、混同殷水,流去幾時回?
「你和他後來呢?」突然羨慕起那個男孩,十年前的可卿想必很美,像顆小太陽散發光芒,而今的她比較像輪明月,輕輕柔柔的月光包圍著他。
「高中生的戀情,你說能怎樣呢?就跟所有的初戀一樣,只能帶來懷念。」但她不曾後悔過,那個夜晚、那個男孩、那個純情的自己。
「你今晚看起來,就像十七歲的女學生,十年的光陰並沒有改變你。」
「我的心境上已經不同,大大不同了。」她把臉貼在他胸上歎息,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
「可卿……」他擁緊她,恨自己說不出一句承諾,一個才剛放下往事的男人,當真沒有半點勇氣重新開始嗎?若能再多給他一點時間……
「記得嗎?不必說謝謝,也不必說抱歉,我們能瞭解彼此就夠了。」她伸手堵住他的唇。「你今晚寬容的表現,就像小嬰兒學會走路,非常了不起,別想突然跳高跳遠,你會摔傷的。」
她已看透了他,不是嗎?清澈月光下,他還能多說什麼?
「我帶你到這裡來,是希望把自己這十年做一個結束。我想重新出發,從我的十七歲開始,我想和你在這裡擁有彼此,讓我再感覺到第一次的那種希望、那種活力,而非總是自覺蒼老、疲倦,我說的話你能懂嗎?」她雙眼晶亮,燃起年少夢想。
「我懂。」他真的懂。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多想拋開過去的一切,大步踏向生命新境界。
她輕推開他,退後了幾步,開始除去自己的衣服,一會兒便全身赤裸站在他面前,在朦朧的夜色之下像是一個玉人兒。
心底漲得滿滿的,她是如此美麗敏感,她的心情點滴都讓他感動,於是他也褪去身上的束縛,走向前去,慢慢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她。
「你好,我是第一次,請多指教。」
「我也是,希望我們都能因此重生。」
他明白,可卿要他以一種全新的態度來看一切,彷彿這個吻就是他一生的初吻,但在他心裡隱約又覺得,這也像是最後一個吻,珍貴得不容輕忽,不能視作平常。
其實,和她的每一次,都激動得像第一次,又不捨得像最後一次。
微風愛撫著他們的身體,宛如夜的呢喃,訴說著亙古以來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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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
近午時分,刺耳的電話鈴聲傳來。
伸手在桌上摸了一會兒,才抓到無線電話。「……喂。」
這時可卿下了床,進浴室梳洗了一番,換了件他的襯衫,捲起袖子。等她再回到床上,卻看見他放下話筒,皺著眉頭。
她伸手撫過他的眉間,問道:「怎麼了?」
他握住她的手,拉她入懷,不說一句地吻了她,幾近粗魯的激情,拿她當最後救贖般深吻。她閉上限,嬌吟一聲,承受著他躁亂的需求,她喜歡他失去控制,他一向都太冷靜了。
狂吻讓她霎時溫度上升,纏上他健壯的身體,被他挑起的誘惑必須由他來滿足。
雨停風歇,激情結束後,他才放開她,表情略顯黯然地說:「車子被運到台北了,剛才那通電話是通知我們去領取的。」
月光下的夢該醒了,他不敢留住她,只得看她走,迷宮外的世界太寬廣,他還不知自己的方向。
「喔。」她閉上眼一秒鐘,叫自己平靜,再睜開眼說:「什麼時候?」
該走了、該走了,她腦中只浮現這三個字,如雷貫耳,響徹雲霄。
「三點,在信義路的修車廠。不過車子還沒修好,只能先去領遺留在車裡的東西。」
「是好消息啊!」她微笑道,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辦到的。
嘴角一牽,算是笑了,眉頭卻緊緊鎖著。他下床穿好了衣服,就呆坐在床邊,無法決定接下來該如何做。
一切就這麼結束了嗎?明知這是他選擇的,保護自己不再受傷,可是心底空空的,好像有陣風吹過,留下冷清的低語。
他又將回到一個人的生活,簡單平靜不會有起伏,沒有歡笑或淚水,那樣的他還算活著嗎?
可卿決定不想去猜測他在想什麼,那是一場太危險也太殘酷的遊戲。她不會癡癡等他說出挽留的話,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如此。
她必須是個懂得戀愛規則的女人,進退之間下能有一步差錯,否則就會全盤輸掉,包括自己的靈魂。有過這幾天的回憶,已夠她慢慢回味了。
她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其實也不過幾件衣物而已,一個袋子就裝好了。只是在這兒的種種苦甜,要怎樣打包帶走?她不顧忌地在他面前換了衣服,是她原來的短褲和T恤,她不想穿他送的,也許她永遠不會再穿。
她轉過身,保護的盔甲已經戴上,故作輕鬆地對他說:「我們先去拿照片好不好?我想看一看拍得如何,然後去修車廠拿東西,就各自回家啦!」
他一直靜靜地看著她,這才開口道:「不用這麼急。」
「不用嗎?說得也是,還有時間再做一次嘛!好吧,如果你有力氣的話,我可以奉陪。」她說著便要拉下短褲的拉鏈。
「可卿!」他站起來阻止了她的動作。
「你不想要嗎?我不信!」她挑釁。
「你明知道我……」
「怎麼?剛才你可不是這樣的!」她抬頭瞪住他。
「求你不要……不要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回憶。」他將她擁入懷中,痛恨自己為何愛不起,為何要放她走,只為一段根本不值得回顧的過去。
「回憶」這兩個字在她心底衝來撞去的,讓她無能為力地倚靠著他,她在哭,只是少了眼淚。不必再假裝遊戲人間的樣子,在他面前沒有必要,彼此都瞭解是真心相待,只不過沒有信心朝朝暮暮。
世上到處都上演著這種戲碼,可能十個屋簷下就有一個是如此,這次卻碰巧輪到他們當主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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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風細雨中,殷柏升從照相館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大紙袋。
坐進計程車裡,可卿立刻撲上來叫道:「給我看!給我看!」
她臉上的笑容過於燦爛,卻讓他感到傷悲,因為他也許再看不到了,她的生命力永遠讓他驚歎,任憑命運捉弄仍勇敢面對,相較之下,他該學習的還太多。
「先生,請到信義路四段。」他向司機交代過後,便和她一張張地看起相片。
「哇!拿破侖拍起來好有氣派,像真的皇帚呢!……約瑟芬原來這麼可愛啊!還有墨水印、黑美人、影子、小雨點、飯碗、教授,哈~~好有趣!」
「你拍得很好,謝謝!」
「算是回報你的救命之恩嘛。」她瞄他一眼,眼神迷離動人。
其實他才該感謝她,是她將他從往事的深海中救出,重新發現這世界,還有許多值得他感受的地方。
翻到最後一張照片,他們都靜了下來,因為那是他們的合照,兩人挽著手對鏡頭傻笑著,看來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他發現自己在她身邊的樣子,似乎特別發亮耀眼,必定是她帶給他的清新感受。
這樣的畫面可會是空前絕後的?不敢去想。
「你很上相哦。」可卿頓了一會兒才說。
「我?你才漂亮呢!」
她吃了一驚。「真的?你從來沒說過這句話。」
「你我見過最漂亮的,也是我所能想像中最漂亮的。」這句讚美來得一點也不不勉強,他真的如此認為。奇怪,他以前為什麼會說不出口呢?
「謝了。」她略帶詫異、略帶羞怯,給了他一朵微笑。
情不自禁地想在她頰上輕吻一下。她卻退縮了,這讓他豁然領悟,他們此刻是在分手的過程中,他再也不能隨心吻她了。
須臾,她說:「這張照片留給我做個紀念吧!」
他點個頭答應。「紀念」這種說法讓他更清楚,現實是他只剩幾個小時和她相處,以後就只能是回憶或紀念了。
他們不可能成為常常一夜風流的床伴,他們都缺乏瀟灑決斷的資格,而藕斷絲連地見面更是下下之策,只讓彼此更加矛盾痛苦。
最成熟的作法便是就此告別,把一切當作一場颱風假期,既然假期結束了,就得恢復正常生活。心中雖已想得如此清楚,卻有個地方不住隱隱作疼……
是的,分析謀殺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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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車場填了一些表格以後,他們很快領到自己的東西。辦事員開給了他們帳單明細表,說明可以由銀行轉帳或在月底前親自繳清。
可卿檢查著攝影裝備,發現損失並不大,因為她都用專用背袋裝著,撞著了也不至於太嚴重。最重要的是,她的大皮包終於又出現了,裡面的證件、現金、磁卡和底片都在,她現在可以回家去了,還能把底片洗出來交給雜誌社老闆,不過還會不會採用就不一定了。
倒是車子給泥沙這麼一掩埋,看起來滿糟糕的,不曉得她的汽車保險能不能發揮效用?
她的東西堆了一地,她正思量著該如何處理,這時走了過來,問:「東西都拿到了吧?」
「嗯,一樣也不缺。你呢?」她笑著回答,她決定多給他一點笑容的回憶,因為她在他面前已經哭得夠多了。
「我也是。那麼……」
「那麼再見啦!」還是讓她先說出這句話吧,不用他為難。
「我送你回家。」他想起初見她的那一天,她就像只淋雨的流浪小貓,如果他不能給他一個永遠的家,至少要看她安然回家。
「不用了,我不會連自己家都不認得,你放心!」關於瀟灑,她正在努力學習。
「不要說了,你東西這麼多,我一定要幫你搬。」
他霸道的脾氣再次登場,可卿知道他的溫柔總是藏在這剛強外表下。只是何必呢?都已經是這樣了,應該對她殘忍一點才是為她好,這樣一來,可知她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忘記他?
堅持地提起她的行囊走向門外,好幾輛計程車等在外面,想必是早知道這兒顧客多了,便聚集在此排隊。他們隨便選了一台,司機連忙打開後車廂放行李。
到她家的路程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可卿很累,不想說話,然而她的手還是跟他交握著。
殷柏升不知該怎麼放開她,再給他一點時間留戀吧!既然她有足夠的堅強,他也該有足夠的理智,當手放開的時候,就是他們告別的時候。
雨量變少了,稀稀落落的,像是虛應故事而已。路上的清潔隊員在清掃著一地混亂,清出原本的路面,好大一棵樹都被連根拔起,垃圾車上載滿了颱風留下的紀念品。
這些颱風肆虐的畫面,過一、兩天就會被清除了,然後幾個官員出來道聲歉,自己記個小過,下個月就再沒人記得這場風風雨雨了。
這七個日子就像颱風,把可卿的整個生活都搞亂了,但是颱風走了,大家又都走出門上班、上課,她也該清醒過來了。
人若只如初相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她回頭看看,細細描繪著他的臉部線條,那濃厚的眉、緊閉的嘴唇、看似嚴肅的眼睛和堅毅的下巴,她都要奸奸記住,不管現代的人是怎樣健忘,她都會記住他和這場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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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麻煩停車,謝謝。」可卿對司機說。
司機和都立刻下車搬行李,她卻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下車。
他付過了錢,提起較大的行李,問道:「在幾樓?」
「七樓。有電梯,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她怕再也偽裝不了,還是快點說再「不,我要送你到家。」他仍堅持著。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這道理他怎麼可能不懂?她咬咬下唇,不讓哽咽發出,向大樓內走去。
管理員不認識她,要求她拿出磁卡和證件證明,可卿照做了,心底覺得好笑得悲涼。沒有人知道她,她也不知道任何人。到哪兒,都是異鄉客。
電梯一下子就帶他們上了七樓,可卿仍有點無法平靜,在皮包裡搜尋了兩分鐘才找到磁卡,刷過磁卡機,門就自動打開了。
「剛搬來,都還很亂。」她先走進門說道。
室內有一股無人居住的特有味道,可卿開了幾扇窗戶空氣才流通了一些。地上滿是未拆開的箱子,看來怎麼樣也不像一個家。
「要暍點什麼嗎?」她看看冰箱,僅有一瓶香檳酒。只是這時候暍香檳,到底要慶祝什麼?或浪漫什麼?
「都好。」放下行李,瀏覽著房間,還不像一個家的樣子,他真能就此放開她嗎?
可卿找了兩個高腳杯,倒出發泡的香檳酒,遞給他一杯。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謝謝。」
相視而笑後,是一場沈窒的沉默,不是說奸不再說謝謝,只要彼此瞭解就好?或許那是專屬於情人間的默契,現在起他們該學著客套些。
喝著應該是甜甜的香檳,她卻嘗不到那味覺,她將之歸咎於一直好不起來的感冒。
「對了。」她打開皮包,取出六、七張千元鈔票。「我差點忘了要還你錢。醫藥費、交通費、食宿費,還有買衣服的錢,總共多少?」
「不用了。」他想為她做點什麼,完全出於自願,是她改變他的生命,他欠她的更多。
「一定要的,我不想欠你任何東西。」
「可卿,你明知道我不在乎這個。」他只在乎她能否快樂、平安,能否好好被愛?
「可是我在乎!」她唯一的錯是在乎得太多了。
兩人一陣推讓中,鈔票紛紛掉落在地板上。可卿見狀,明白自己再也承受不了,在下去只會出醜而已。毅然丟下皮包,跑進臥房去。
他自己會走的吧,她還是做不到,她送不了他!
人比疏花還寂寞,從此以後,就又是一個人的日子,沒關係,其實她早就過慣了,不管戀愛中或失戀中,她都是一個人的。
她站在窗前,眼前儘是藍天白雲,再也看不出t點颱風的跡象,可是她的心情要何時才能脫離那暴風圈呢?
幾分鐘後,從她背後走來,語氣遲疑。「可卿……」
「你知道大門在哪兒。」她不得不下逐客令,有些傷痛只適合一個人品嚐,無法兩人分擔。
他堅持走到她面前,望進她濕潤的雙眼,他不能一走了之,他有個瘋狂的想法要告訴她——
「可卿……你看過一部電影叫『金玉盟』嗎?」
「An Affair to remember?」』當然,那是她的最愛。但是他提這個做什麼?
「就像電影中的男女主角,我們約定一年後再見好嗎?」他絞盡腦汁只能想到這主意。他既不能現在就跟她交往,也不捨放開這難得緣分,或許就讓時間來告訴他們答案。
她盯著他有一分鐘,嗓音乾澀。「為什麼?給我一個好理由。」
「這七天對我而言不只是颱風,更像是龍捲風,一切發生得太迅速也太強烈,我對你真的動心了,卻不能肯定我能不能愛人。就算我現在鼓起勇氣,向你提出交往的要求,也沒有自信能給你完整的愛。」
他的誠實讓她驚訝,一個男人要承認自己的膽怯並不容易,想到從前有好幾次,她也曾不確定是否要跳入愛河,卻因情感衝動而勇闖情關,結果只證明了愛得快、散得也快。
「看你那樣坦率面對人生,我卻一直被過去的事情困擾,即使現在也沒辦法徹底釋懷,如果給我一年的時間,相信我會沈澱得更清楚、更開闊,也能有決心重新開始。」
「一年後我說不定結婚又離婚了,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她掌握不了人生,很多事都不由自主,他的考慮雖然很有道理,但誰知日後將如何發展,愛情有時需要衝動,有時需要煞車,誰能說得準呢?
「確實,變化可能很大,也可能我死了也不一定,我不敢要求你等我,只希望見面。」
電影中的男主角對自己沒有信心,要求女主角給他一段時間,讓他證明自己有資格向女主角求婚,而也想爭取一個機會,他不願就這樣結束,他應該再努力做些什麼,因為她值得。
「你可真浪漫,想得到這點子。」她仍未答應,她腦中飛快想著,這算承諾或 只是一個約會?而她又該以怎樣的心情去等待?
「我的浪漫因子是被你發掘的,跟你相處的這七個日子,讓我發現過去我太封閉自己,也太沉浸於工作,那等於是一種麻痺自我,變相的逃避,我是該做點改變了。我學長在花蓮開了間牧場,所以我打算過去幫忙,離開台北一陣子。」
「醫院呢?還有那些貓狗呢?」她愣了下,沒想到他有這打算。
「當然,我會先找人代理,也替貓狗找到家,才出發前往花蓮,讓自己每天看山看海,希望最後能看到答案。你願意答應我這個約會嗎?」他凝望她的每個細微表情,害怕她會拒絕這愚蠢的要求,然而他找不到更兩全其美的辦法了。
可卿的眼光透過他投向窗外,想到電影「金玉盟」中,男女主角相約半年後再見,女主角卻因為車禍無法赴約,男主角以為她忘了這段感情,直到他發現她的雙腿不能行走……
那是她每看必哭的情節,這樣一部超級老電影,居然他也看過,還做出這建議,不是緣分是什麼?就當她跟命運打個賭,贏了就是兩個人的未來,輸了就是屬於自己的回憶,有什麼好猶豫的?
「好,希望我們都不會被車撞到,不管是誰缺席,都要保證自己好好的。」
活著才能見證幸福,她早已領悟這道理,愛情之外,世界仍然寬廣,她會一個人走下去,直到再遇到他。
「我答應你,你也要多保重!」
有些時候,多說什麼都是無用的,只要一個眼神,就能看出彼此的心情,應該就是這樣了吧,讓這齣戲就此喊卡,一年後結局將會分曉。
「如果我們兩人中有一個不願再見……」
他打斷她的話,眼神堅定。「只要記得你有一個約會,明年中秋節,我們一起吃月餅。」
「嗯!」她願意期待、願意相信,因為她等的是他。
「對了,觀景台在第八十九樓,別忘了搭電梯。」他想起電影中男主角的台詞,自然而然就這麼說出。
「我不會忘的。」她當然記得,男主角尼克的這句話,讓分離的氣氛轉為輕鬆。
一O一大樓那麼高,不搭電梯難道要學蜘蛛人爬上去?這幽默台詞讓兩人都笑了,展望未來仍是有希望的,他們何必現在急著悲傷?
「要走之前,請給我一個吻。」
「我求之不得。」他立即將她擁緊,像沒了命似的,她的唇就是他的解藥。
擁抱和接吻。永遠是她最留戀的滋味,任外面多少風雨也到不了這裡,在他懷中聽他心跳的聲音,彷彿已到達永恆,接下來要說再見並不困難,因為他們一定會再見、再見、再見……
第八章
一年後 中秋節前夕
春夏秋冬容易過,只是心情依舊如昨。
早上起床的時候,方可卿腦中忽然浮現這兩句話,她向來不是文筆很優的那種人,卻在半夢半醒之間,莫名其妙就這麼想到了。
是怎麼了?她問自己,都二十八歲了,居然還感傷有如少女,或許是今年颱風特別多,或許是月亮漸漸變圓了,她的心思也隨之蕩漾不平。
「喵~~」
一陣貓叫聲打斷她的思緒,可卿立刻下床張羅貓食。「哈羅,Dolly~~你今天還是一樣肥美,公貓也能像貴妃,帥呀!」
一隻黑亮的大肥貓在她腳邊摩挲,等貓食一放到碗中,就全神貫注地進攻,不啃完最後一顆飼料不行。
Dolly大啖美食,她則轉進浴室刷牙洗臉,準備上工去!認真工作的女人最美麗。
這一年來,她沒交男友、沒談戀愛、沒結婚也沒離婚,每天就是工作、陪貓、寫寫日記、找找老朋友,生活過得簡單更有滋味,不用大哭大笑大鬧,她學著「平靜平凡平淡」的美好。
只是在下雨天的時候,她會深深懷念起,去年那場強烈颱風帶給她多大的改變,望著相框中兩人的合照,那甜蜜笑容還能回到她臉上嗎?
「喵~~」
Dolly吃完早餐,跳上書桌向主人撒嬌,似乎不懂主人為何老看著照片發呆?
「乖咪咪!」可卿放下相框,抱起重量不輕的貓兒,望向窗外藍天白雲。「人生就是一場賭注,我怎麼可以在結果還沒出現以前就認輸?要知道我就是台灣阿信,屹立不搖,越冷越開花呢!」
「喵~~喵~」Dolly聽不懂人話,但會察言觀色,立即高呼回應。
午後兩點,可卿來到雜誌社舉辦的「寵物明星大賽」現場,這個活動是出自她提出的企劃,除了讓主人們帶寶貝亮相,還有協尋走失動物、認養流浪動物。
她不否認,這是由於殷柏升的影響,世界上有那麼多找不到家的靈魂,她很願意幫上一點忙。
一年不見了,不知他可平安、健康?可還記得她?花蓮應該很美吧?在那塊純淨土地上,他是否找到了勇氣和答案?
當她不小心又踏進回憶的國度,一個開朗的聲音打醒了她——
「組長,我們那邊都拍好了。」
「我也是!」又有另一個帶點台灣國語的聲音靠近。
「很好。」可卿回過頭對阿毅和小翁說。
一年前在花蓮拍的作品,意外的讓她得到老闆賞識,一個月後她升為攝影組組長,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前任組長跳槽了,雖然她組裡只有兩名組員,還是兩個剛服完兵役的小男生,但她確實是組長,不大下小一枚女強人呢!
三人邊看活動邊討論攝影作品,直到該收場的時間,可卿吩咐他們道:「你們先回去交差吧!我還要去拍點幕後花絮,你們也知道,贊助廠商很愛出風頭的。」
雖然說攝影師不用像記者那麼八面玲瓏,一些基本交際總免不了。
「是~~」阿毅做個行禮動作,隨即不經意地間起:「組長,你男朋友快回來了吧?」
「呃?」可卿沒聽仔細。
「有一次我說要介紹男朋友給你,你下是說你男朋友去英國唸書,今年九月就要回來了?」阿毅記得非常清楚,因為他很希望組長做他大嫂,可惜可卿名花有主了。
「嗯……」她想起來了,她是這麼說的沒錯,為了避開鶯鶯燕燕、蚊子蒼蠅,她只好放出風聲,讓同事們以為她死會了。
「那太好啦!等你結婚那天,我們就是你的攝影師,千萬不能找別人喔!」
「你們要收多少錢?可不可以打折?」可卿開玩笑地問,心中卻想著真會有那天嗎?
小翁和阿毅同時搖頭,小翁還提高了音量強調道:「當然是免費的!組長你教我們那麼多東西,當做學費還給你都不夠咧!」
「算你們還有一點良心。」她對他們比出大拇指,名師出高徒,學的不只有功夫還有義氣。
收拾好傢伙,阿毅和小翁背起厚重行囊告別。「那我們先回公司了,組長,中秋節快樂!明天不用上班,不要又跑錯了。」這位女組長熱心又勤奮,只是迷糊了點,常會做些讓他們大笑的事。
可卿對他們做個鬼臉。
「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別趁著月圓變成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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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高愛荷約了方可卿,兩個女人邊吃泰國料理、邊聊生活種種。
「我說小卿卿啊~~明天你會去赴約嗎?」愛荷問得直截了當,兩人多年交情不用拐彎抹角。
可卿咬了口蝦餅,故作開朗。「思,反正也沒別的約會,就當去看看風景嘍!」
愛荷早知會聽到這答案,她也不打算勸什麼了,只能由衷佩服好友的決心,如果換作是她,要等一個男人一年,又不知對方下落,只怕會相思成災、理智爆炸。
「了不起!不怕物換星移、時空變遷、人心難測,你真是個勇敢的奇女子。」
「好說、好說。」可卿雙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其實這一年來,我也喜歡上了安靜的感覺,談了太多次戀愛,應該休養生息一下。」
「休養生息夠了,就該重出江湖了吧?」愛荷曖昧笑道,她就不信可卿會做修女,那股天生的熱情奔放,壓抑太久會爆胎的。
「如果有我的戰場、我的角色,我絕對是當仁不讓。」可卿也不否認,她準備好了迎接下一次戀愛,或者該說找回上一次戀愛。
「我敬你!」愛荷端起椰奶,慷慨激昂。「愛情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兩個女人的笑聲引來不少注目,只有她們才能瞭解,笑聲中帶著怎樣的祝福和期盼。
吃完飯,臨走前,愛荷拿出一個大紙袋。「拿去,中秋月餅。」
「我一個人吃什麼月餅?」可卿一呆,她好幾年沒買月餅了,那麼大一盒,放久了也不好,不適合單身女子。
「明天以後,你就不是一個人了,我是這麼相信的,可別讓我失望。」
「遵命!」她明白這是好友的心意,月餅盒上還貼了一張紙條,寫著「月圓人團圓」,但願真能實現,命運之神應該會恩准她日夜的祈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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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裡,方可卿再次審視自己,她穿著當初殷柏升買給她的銀白色旗袍,他應該一眼就能認出她吧?她的髮型跟一年前不太一樣,留長了,也燙鬈了,為此她還綰了個髮髻,別上玫瑰花髮飾,讓自己看起來亮麗又醒目,要是他再看不到她,那可真是瞎了眼。
「出發吧!」她對自己說,又抱了愛貓一下,像個戰士出征,只能前進沒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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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一O一大樓
來到售票口,可卿買了一張票,搭乘快速電梯,不到一分鐘就到達觀景台。
時逢中秋節,很多人都攜家帶眷來參觀,對比之下,她一個人就顯得孤孤單單、格格不入。
不要緊的,她對自己說,很快的他就會出現了,然後他們會試探性的說幾句話,然後他會擁住她、她會吻上他,到時就看他們的好戲上場吧!
時針滴答前進,她可以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所有少女純情的想法都湧上來,彷彿回到十七歲初次的約會,忐忑又期待。
過了兩個小時、三個小時……不知不覺,夜幕低垂,觀景台即將關閉,殷柏升仍然沒有出現,而她仍是孤單單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他太忙了?還是忘了?或是記得卻不願赴約?
遊客們紛紛走向電梯,一批接著一批離開,可卿不能再停留了,跟著下樓,走到大門口,卻不知該上哪兒去?該找朋友出來狂歡?還是回家面對月餅和貓兒?
世界若是這麼大,為何她找不到一個真正的家?世界若是這麼小,為何她的傷心膨脹到無處躲?
忽然,有隻手將面紙遞到她面前——
「小姐,你還好吧?」
「我沒事,謝謝。」可卿這才發現,原來臉上已有淚滴。可惡,她整整一年沒哭了,為何會在此刻打破紀錄?她沒興趣演獨角戲,就算要哭也要有對手啊!
那是一位白髮若雪的老先生,他灰髮的妻子則挽著他的手,兩人都面露關懷地看著她,似乎不太明白,像她這樣漂亮的年輕女子,為何在中秋佳節孤獨一人,化了妝的臉上還掛滿淚珠?
「需不需要我們幫忙?」那位老先生又問。
「我真的沒事。」可卿擦去淚痕,強作平靜,她不願讓這對善心夫妻擔憂。
「時間不早了,路上要小心。」那位老太太溫柔叮嚀。
「我會的,謝謝。」望著那對老夫妻的身影,她更想哭了,她最渴望的不就是此情此景嗎?只要挽著心愛的人的手,緩緩地、堅定地走完這人生路,不管沿途風景是好是壞,那就是幸福。
走出大門,可卿發覺夜色好美、燈光迷濛,因為小雨落下了,或許小雨來得正是時候,可以證明她臉上滑落的不是淚水而是雨水。
來到路口,一如往常,剛好綠燈轉成了紅燈,所有行人都通過馬路了,只剩她還在這一頭,癡癡地等,傻傻地盼。
雨水浸透的不只是衣服和身體,更椎心刺骨地打進她靈魂深處,就在這一刻,有個聲音自遠方傳來,對她呼喚——
「可卿!可卿!」
誰在喊她?可卿試著左右張望,迷離視線中卻不見人影,原來,就在她前方十幾公尺的地方,就在街頭的另一邊,站著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
「抱歉,我遲到了!再給我兩分鐘,不,一分鐘就夠了!」殷柏升拚命朝她揮手,吸引她的注意。
真的是他!真的就在那兒,他們真的即將重逢了!
她抹去臉上濕意,以全身力量大吼:「混蛋~~你憑什麼遲到?你是豬頭啊!」
他可知道,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前來赴約?怎麼忍心讓她等得希望粉碎,怎麼忍心讓她淚如泉湧?這太殘忍、太不應該了!
他雙手做出喇叭狀。隔街對她解釋:「對不起!牧場上有頭母牛難產,我從昨天晚上忙到今天下午,又搭飛機又搭計程車,可是天候不佳班機延誤,而且台北塞車太嚴重了!」
Cow!母牛重要還是她重要?她誰不去愛幹麼偏偏愛上獸醫?這次是母牛,下次會不會是唐老鴨、米菲兔或凱蒂貓?
「我管你的!我才不是在等你,我要回家去。」她雙手插腰,恨不得飛踢他兩腳,讓他也嘗嘗她所受的百般煎熬。
「千萬不要,再等我一下!」看紅燈還剩二十秒,等時間一到,他就要飛奔向前,抱著她親吻,跪著向她道歉,還有求婚!
「我不等了!」等等等,她受夠了等待,那幸福究竟來或不來?
綠燈亮了,他像匹狼奔跑而出,這是她所見過最美的畫面,比任何大師的攝影作品都要動人,她忍不住張開雙手,她要立即感受到他,證明他是真實的,不是夢境。
忽然,一台重型機車疾駛而過,眼看就要撞上殷柏升,這讓她的血液幾乎凍結。
不!這齣電影不該是這種劇情,倒楣鬼可以找上她,卻不該害了他,「金玉盟」裡面發生車禍的是女主角,她寧可由她來承擔呀!
嘰嘎——
機車騎士想要煞車、想要閃躲,車輪發出痛苦哀嚎。
只見轉了個身,像跳鞍馬似的,一躍跳過機車後座,繼續往可卿奔跑而去,他眼中只看得到她,其他都不重要,誰也別想擋了他的路。
一跑到她面前,他立即將她緊擁入懷。唯恐她隨時掉頭走人,他趕緊連聲道歉:「對不起,我遲到了,你要我怎麼補償都可以,就是下要不理我。」
她出神望著他,心跳幾乎要爆炸,顫抖著伸出手,撫過他曬黑的肌膚,還不能相信一切已安然無恙。「你沒事?你還好好的?」
「我好得不得了,雖然台北的空氣很糟、交通很亂,可是我跟你在一起!」他心中喜悅無法形容,只能不斷在她臉上親吻,才能表達萬分之一的快樂。
空氣是冷的,雨水是冰的,然而他的吻是熱燙的,終於她有反應了,張開雙唇迎接他,反覆的吻、深刻的吻、纏綿的吻,要證明他活生生、好端端地在這裡,就在她碰得到的時空裡,下是回憶也下是期盼,而是真實、是當下。
熱吻之餘,她可沒忘了要抱怨他。「你非要這樣折磨我不可?先讓我等到放棄希望了,再讓我嚇到魂都快飛散了?」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不過我才沒那麼容易死!我還要跟你在一起,很久、很久!」一路奔跑,心跳和呼吸都亂了,他只盼他的月光女神不要消失,這次他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他眼中盛滿一種她從未看過的情感,她鼻酸地追問:「多久、多久?」
他拉起她的手,輕輕吻著,目光灼熱得令她發軟。「直到我的背駝了、頭髮白了,我都想牽著你的手!我不要你一個人面對颱風和山崩,不要你無助地面對一切打擊,我想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度過所有喜悲,請你答應我好嗎?」
她聽著他每一句,就又是一聲哽咽,無可自抑。原本都準備好了要堅強地跟過往告別,突然來了這戲劇化的轉變,太多的辛酸和擔憂化為熱淚無數。
命運老是不肯放過她,每次都要她打破過去流淚的紀錄,但這次她卻是以截然下同的、心情……
「告訴我,這一年來,你碰到哪些人、做了哪些事,才讓你變得這麼會說話?」
「我會慢慢告訴你的,不過大部分都跟動物有關,你不介意我用牛言羊語說話吧?」
一年來的每個日夜,他在牧場上很少找人對談,他找自己對談、找天空對談、找回憶對談,終於談出了一個結論,時間是有幫助性的,愛情更是有刺激性的,如今他完全放下了過去,他可以大步朝她飛奔,將整顆心奉獻給她。
「哈啾!」她忽然打了個噴嚏,超不浪漫的。
「不會吧?你的感冒從去年到現在都還沒好?」他多想照顧她,現在有機會了!
他故作風趣,她可不覺得好笑,一拳捶在他肩上,抱怨道:「都是你害的啦!」
「請讓我以身相許,快快傳染給我,你就會好多了。」他在她額上一吻,伸起手招車。「計程車!」
兩人上了車,他問她:「去你那兒還是我那兒?」
「都好,只要回家,回我們的家。」她窩進他懷中,這是她最想回去的地方,變暖的不只是手腳和身體,還有一顆被雨水打濕的心。
雨不知何時停了,浮雲緩緩飄散,溫柔的月亮探出頭來,對這世界灑下無限祝福。
月圓,人團圓。
尾聲
婚禮上,高愛荷是理所當然的主持人,雖然口頭上不斷抱怨,競讓她等了這麼久,心中卻是由衷為好友高興,看可卿尋尋覓覓了這麼些年,總算找到對的人和對的緣分。
賓客不多,但都是他們的至親好友。殷家偉和關少芬也來了,抱著健康的兒子殷念柏。
最高興的應該是殷氏夫婦,兩人送了可卿不少禮物,從吃的、用的、穿的到聽的都有,甚至包括情趣用品。
可卿打開包裝紙時,真是服了他們夫婦倆的愛子心切,想想看,要一對年近六十歲的夫妻大駕光臨情趣商品店,選購搖搖墊和糖果內衣,這可不是常人辦得到的,連她自己可能也沒這膽子。
可卿終於瞭解命運對她的好,讓她嘗盡百種滋味,變得堅強成熟,最後才得以獲得真愛。她可以很驕傲地說:我沒有遺憾!
倒楣算什麼?衰運又怎樣?有了愛情加持、愛人相伴,她就是個天生的幸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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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新婚之夜,新娘子問起新郎。
一面幫她脫下繁複的禮服,一面微笑回答:「那天初見到你,我不敢相信會有這麼笨的女人,自己衝出來要讓土石掩埋。」
可卿立刻敲了他一記。
「我還沒說完啊……」他抓抓後腦。「你的一雙美腿讓我看傻了眼,在那種大風大雨之下,你居然還對我說起你的貓口巳辱,又說你下輩子要當一顆流星,我從來沒碰過像你這樣不可思議的女人,我猜那時候我就很喜歡你了。」
「喜歡又不是愛!」她拉住他的領結,非常不滿意。
他繼續回憶當初,眼神都朦朧了。「後來我們回到台北,我正要搭計程車離開,但是……你站在雨中的模樣太迷惘,似乎飄離了這個現實世界,我沒有辦法留你一個人在那裡,我做不到,太難了。若要追溯我是從什麼時候愛上你的,我想就是那一刻吧。」
是的,那時她正感無限失落,天地如此遼闊,自己卻不知何去何從,即使邁出了腳步,究竟要往哪個方向?誰來給她一個家?
她摸過他的臉部線條,柔聲道:「還好你沒把我留在雨中。」
「那你呢?什麼時候愛上我的?」他終於幫她脫下全身的行頭,只剩下脖子上的一串珍珠項鏈,那是他母親送給她的禮物。
「我……我想是你捧著玫瑰花走進房間的時候吧……那些玫瑰花帶給我一種近乎神奇的魔法,我覺得又回到了十七歲,又回到當初對愛情的想像和希望,彷彿它們只是睡了很久,你的玫瑰花讓我整個人都醒來了。我不是一收到花就暈頭轉向的女人,是你當時的表情,是你的那些話,是你淋濕了一身,讓我相信了你的心意。所以我又想談戀愛了,和你。」
「可卿……」他輕擁她入懷。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命運要我先受那麼多苦,因為等到你出現後,我就得到了所有補償。」
「而你真的成為了流星,實現我的願望。」
窗外飄著雨,這是他們的大喜之日,但他們都不在意那串串雨滴,反而覺得下雨了才是他們的奸預兆。所有美麗故事的開始,都是因為雨。
「我們這樣下去恐怕……感冒永遠都不會好了。」
「值得的。」他又低頭吻起她,雙手也開始忙碌。
室內的燈光是溫暖的橘黃色,柔和地照在他們身上,他撫過她的纖腰和背部,而後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她。她喉中逸出一聲呻吟,迎上了他熱烈的唇舌。
屋外的狂風暴雨開始肆虐大地,但那狂亂聲勢只更加強了他們的慾望。
良久,可卿稍微推開他說:「明天去花蓮蜜月旅行,要不要先聽聽廣播?」
房間裡沒有電視機,打開床旁的收音機,正好是十二點,調到新聞網,播報員甜美的聲音傳來——
「今日天氣預報,強烈颱風卡立來襲,本省明天將全部籠罩在暴風圈內,東部沿海需嚴加戒備,以防水災,山崩、土石流……」
怎麼又是颱風?聽著這消息,他們不禁相視而笑。
風雨多強,也擋不住他們的情火蔓延……
——全書完
後記
生活點滴,點滴心情 凱璃
既然前言和後記都是差不多的東西,那就擺在一起,請各位朋友過目一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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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女子蔡凱璃我,近來聽到兩則不可思議的愛情故事,其一:男方已在外劈腿,女方還在等他回來。其二:女方要求分手,男方要求分手費,否則不肯好聚好散。
我的媽媽咪呀——現在這是什麼狀況?我不要這種愛情故事,既不浪漫也不感人,只想吐血!
還是來寫寫唯美純情的小說,看看爆笑爽快的漫畫,這才適合少女歐巴桑我。
我就是不要長大怎樣?我就是拒絕幻滅怎樣?有本事來打我呀!打不到、打不到,哈哈哈……怪了,怎麼如來神掌和佛山無影腳正朝我而來?大驚,光速逃,下回分解。
(要笨耍得好冷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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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常上一個BBS站,叫做「PTT』,應該是很多青年學生留連忘返的地方吧!我這個老人還在上面晃蕩,確實有點不好意思,但誰教我有顆年輕的心呢?誰都阻擋不了我的熱情澎湃,哼哼!
通常一上線,我就會先點進「Jay」板和「Jolin」板,看看我的王子公主今天有什麼新聞、話題,由衷希望他們哪天開記者會宣佈婚訊,引發網友們強烈反應、激烈恭賀,以後就可合併成「雙了板」嘍!
(我知道我太天真浪漫無可救藥,誰來救救我呀?下任王子公主快快出現吧——)
然後,我會看看「恨」板、「笨」板、「省錢」板、「三重蘆洲」板、「憂鬱症」板……反正很多很多板可以看,也讓我學會一些年輕人的用語,在此跟大家分享一下~~!
好人卡:「你是好人,但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你是好人,但我目前不想談感情」、「你是好人,但我覺得我配不上你」……傳聞中殺傷無數的好人卡,就在於你做了很久的好人,但是對方溫柔的發了張卡,就把你打擊到世外桃源、天涯海角、宇宙黑洞……
去死去死團:出自漫畫「去吧!稻江桌球社」,目標在於致力拆散情侶,無所不用其極。在PTT上,每當「禽人節」的腳步接近,就會有一票曠男怨女出動,到處祝福「天下有情人終成父母」~~這對於年輕情侶是最可怕的咒語,還不想那麼早生兒育女咩——
orz:這要橫著看,有個人跪在地上拜倒,表示「我投降了、認輸了、被打敗了」,瞭解嗎?
還有啊!最近有首感人的情歌叫「手放開」,所以網友們推出了下聯:「腳打開」……呼呼嘿嘿……
(我上網到底都在吸收些什麼?大家應該很清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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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有三個女生好朋友,想替她們徵友一下。
Maruko:音同馬路樞,日文「小丸子」的意思,可能她太愛櫻桃小丸子了,除了比較高姚、比較豐滿以外,她本人是很卡哇伊的喲!
現在她是動物醫院的「俏護士」兼「清潔女工」,每個月薪水都所剩無幾,因為她是個專業的愛心美眉,光是貓狗受傷結紮住院醫療等費用,她還得給付醫生一筆下少的薪水吧!
(順便打個小廣告,新莊市復興路上的山盟動物醫院,有位小翁醫生妙手如春、妙語如珠喔~~各位貴婦大爺們,請多多帶家中寵物來撒銀子唄!)
Esun:又名一三,諧音好念,數字好打,所以就這麼稱呼她嘍!
目前她在花蓮攻讀「人類學」什麼東東的,我也不明,只知好像還要念很久吧!每次回台北就帶她的貓咪「恩恩」借住我家,三下五時叫我去花蓮找她玩,交通住宿免費,我一定會去的,千萬等我啊!
一三是遠近馳名的神射手,比起電影「魔戒」那位弓箭手更威風凜凜,因為她射的是「吹箭」,內附麻醉藥,貓狗一旦中箭就下支倒地,乖乖任由一三和馬路樞帶去獸醫院,看是要結紮、治療斷腿、拔除橡皮筋都沒問題·
凱利:別懷疑,這就是她的本名,居然跟我的筆名這麼像,只能說太有緣了!她外號「上流利」,跟某位上流社會的名媛有些相同之處,就是很瘦很瘦,還有一頭長直髮。
她的體重跟我一樣(四十五公斤),但她的身高二八七(我才二八O),實在輸給她,太瘦了啦~~應該再胖一點才好看。以往別人對我說我可以再胖一點,我都毫無感覺,我自認只是普通瘦,認識「上流利」以後才發現,這種瘦法讓人忍不住想對她說:拜託,我的肉分一點給你吧!
以上三位好女孩都沒有男朋友,想認識她們的好男孩請踴躍來信,我會把我挑剩的轉給她們分贓,不,是分紅啦!
(去!什麼叫你挑剩的?那我們算什麼東西?)
(人家已經兩年沒有那個了,讓我插個隊先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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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潮對我來說實在太平常,以至於我偶爾還覺得這就是平淡。
長期對著電腦搾出腦汁,總會有搾乾的時候,於是乎每天我都要經歷這樣的過程:絕對低潮、深深低潮、普通低潮、淺淺低潮、無感低潮等。
唉,寫作果然不是人做的事情,大概只有太喜歡自虐的人,才能以低潮為高潮,苦中作樂、樂在其中!
某天晚上九點多,突然停電了。
家家戶戶的電腦、電視機和收音機都停了,巷子裡變得很安靜,只有小孩叫著媽媽,還有機車騎過路邊的聲音。
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或許是天意要我別再面對電腦,那就順天而行吧!
室內一片黑暗,過了好一會兒,終於感到夜色就在身邊,走到窗前,夜風好涼,我怎麼都沒注意到,這就是良辰美景?抬頭一看,今晚的星光應該也特別燦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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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壓力的反彈,是得歇息一下,培養一點心靈肥料,否則這顆心都快乾枯了。
反正擔子一樣這麼重,暫時放下來也不會消失,就算重一點或輕一點又怎樣?明天再背吧!下松下緊,才能彈奏出我要的調調。
對錯好壞都很難說,只是我要活下去,就得讓自己能呼吸。否則喘不過氣,忽然給它病發爆炸開來,熬不過一口氣的時間,那不是更劃下來、更可惜可惡嗎?
明天再去煩吧}—也許把煩當作學習,更有效率善用時間,想做啥就好好去做,專心其中,然後跳開,撲通一下,跳進另一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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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起床的時間是八點二十分,但如同往常的,早在一小時之前就被貓吵醒了,它不知道為什麼,常常在早上六、七點的時候,以緊張、慌亂的叫聲來吵醒我,彷彿隔壁鄰居發生了大火,或者它找到一大群老鼠似的。
當然,鄰居從來沒有造成火災,家裡也沒看過半隻老鼠的蹤影。
貓,它的名字叫橘子:之所以會如此尖聲高叫,我曾想過很多可能性。
或許,我是說或許,它是代表著時間之神前來,要我早些起床,迎接這新的一天,不要再浪費生命了。
可能有人會以為我是自以為是,但只要聽過橘子催促的叫聲,我想任誰都會覺得那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真的,不趕快起床,都會覺得對下起它。
於是,我只多睡了一個小時,就起來洗臉、漱口了。
因為眼睛還酸澀得睜下開,所以坐在客廳打開M叫<台,沒有好看的就轉新聞台,沒有好看的就轉MTV台,沒有好看的就轉新聞台,一直轉、一直轉……
終於,我還是在客廳睡了二十分鐘,才走進房間來,打開我的筆記型電腦,它的名字叫小銀。
我喜歡給很多東西取名,我的機車叫小藍,我自己叫Car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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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我早巳睡了,忽然被一陣吵鬧聲驚醒。
我家樓下的巷子,似乎有對年輕情侶在吵架,聲音透過窗戶向我飄來。
男孩怒問:「到底有沒有找到?快點!」
「我找不到啦!」女孩委屈回答。
如此問答了幾次,男孩罵了三字經、五字經,接著是奇怪的撞擊聲,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女孩哭道:「你打我?你為了這個打我?我真的看錯你了!」
男孩仍然在罵髒話,沒有半句安慰。
又吵了幾分鐘,女孩哭泣不斷,男孩發動機車,口氣不悅。「要不要上來?」
女孩或許心有末甘,僵持了一會兒,機車聲和抽泣聲都飄遠了,顯然是男孩和女孩一起離開,巷子裡恢復安靜。
我坐起身仔細聆聽,真不敢相信,女孩啊女孩,你怎麼還能坐上那台機車?你應該轉過身、大步走開,好好過你的人生啊!
你爸媽將你生下來、養育至今,並不是要你被男友罵、被男友打,而是希望你快樂平安的生活,你這麼做除了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父母,他們若知道了會有多心疼、多難過?
或許我不明白何謂真正的愛情,我只盼望,這種暗夜哭聲別再傳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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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隻叫咪咪的狗兒死了,在兩天前的晚上。
因為看見對街有條陌生的狗,咪咪就興高采烈地衝過去,正好被一台汽車撞著了,等車走了,它嘴邊流了些血,很快就死了,眼睛沒能閉上,還得要人替它合上。
這是樓下雜貨店的老闆娘告訴我的,我因為看見狗籠空著,走進店裡一問才知道的。
咪咪才半歲大,雜貨店生意忙,很少讓它外出,我帶它出去玩過幾次。它還是個孩子,滾在草地裡和蒼蠅蜜蜂捉迷藏,甚至風吹起一片葉子也要跳得半天高。它跑步的方法是繞著我兜圈子,從後面抱住我的腿,纏著我跟它遊戲,膽小時就很膽小,固執時卻很固執,像個過動兒,第一次看到這世界。
對它來說什麼都是新鮮的、好奇的,它不知害怕為何物,下像有些世故的或流浪的狗兒,已懂得把天真收起,把警戒拿出。或許是這樣的天真,讓它注定在童稚的年齡死去,來不及學會警戒。
最後一次牽著它去堤防時,我把繩子放開,讓它自己去探索四周,而我坐在階梯上看著,一切都很安詳。它似乎下像往常愛玩,我喊一聲咪咪它就跑回來,把兩隻前腳靠在我膝上,我抱著它像是抱著一個孩子,如此靜靜地凝望黃昏,那一刻很美。
我沒有為咪咪拍過照,對於一個常愛拍照的人來說,有點奇怪,我也不知為什麼。
我記得,它有一雙黑夜般的眼睛,裡面的星星都是最先出現的,黃昏時分就可以在天邊看到。即使我不曾為它拍照,總在第一顆星星出現時,我會想起那曾有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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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OO五年,對我來說有個特別的意義。
九年前,我從外文系畢業,進入高職夜校教英文,那是一家校風傳統的女校,我帶的那班學生大約比我小六歲,感覺下像師生而像朋友。三年後她們即將畢業,我們約定六年後再見,在學校附近的一座古廟前,教師節,晚上六點。
六年就這麼過去了,轉眼已是二OO五年,我不曉得還有人記得這件事嗎?其實和我保持聯絡的學生也不多,大家各自過著生活,有人結婚生子,有人繼續唸書,有人一直工作。
只是覺得很奇妙,當時認為很遠的未來:六年耶——一下就這麼飄過去了,當時約定的時候也快掉了,人生真是眨眼即變。
教師節那天我會去赴約的,並不在意有誰來有誰不來,而是回應當初一起約定的心情,至於要不要在訂下一個約定,我也不知道。
你敢不敢和人約定五年、十年後見面呢?連詳細、時間地點都寫好的喔?或許我最想見的,是多年後的我和多年前的我,三個人一起碰頭,細數過去、現在、未來的點點滴滴。
那感覺,除了說不上感觸萬千,還有無窮的希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