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yCoo論壇

查看: 2582|回復: 1
打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樓雨晴>孟春情初開(上)

[複製鏈接]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06-3-2 21:23:59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一個風情萬種的嬌驕女遇上一個不解風情的二楞子,
會是怎樣一幅爆笑景象?
葉初晴對言孟春百般示好,
怎奈這根楞木頭竟然怎麼點也點不醒!
明明是垂涎著他一手可屁美食神的好廚藝,
才會暗示他請她一同來品嚐,
誰知她不諳曲折芳心,竟正經八百地抄了份食譜給她?!
好極了,若不將這根朽木劈了當柴燒她就不叫葉初晴!
言孟春真搞不懂這個動不動就火燒廚房的女人,
看在她肚子餓的可憐份上,他不過下廚煮碗麵而已,
也沒什麼嘛,需要感動成這樣嘛?
不過瞧她不僅笑的時候可愛,連哭起來都教人心疼哩‧‧‧
不知道他能不能討她回家做老婆,疼一輩子哩?!

============================================================
楔子

   暈黃燈光由虛掩的門扉流謝而出,伴隨著模糊而淺促的喘息與嬌吟,交融成一股

無以名狀的曖昧訊息。

   「嗯‧‧‧啊‧‧‧」女子斷斷續續的媚吟,攀住了南子偉岸的健驅,趁感官未

完全捲入歡愛狂潮前喃聲道:「你‧‧‧不是明天‧‧就要結婚了嗎?這時還找我,

不怕她‧‧‧」

    「怕什麼?」男子不以為意地哼笑,挺身埋入更深處的柔軟,惹來女子失聲嬌喊,

一場驚心動魄的情慾糾纏隨之展開 ──

     徹底得到滿足的男人,再翻身退開的同時,冷冷吐出一句話:「我還巴不得她發

現我呢!」
   
     女子眼露迷惑。

     莫非──他不在乎他的新娘?

    「你不想娶她?」

    「問得好!妳以為有哪個男人,會甘心要個有九歲女兒的女人?!她甚至不會是個

柔順溫晚的好妻子!這種女人,我到底要娶來幹麼?」男子揮去汗濕的髮,神情無盡懊

惱。

     「那‧‧‧你為何還要娶她呢?」相識多年,她一直都沒懂過他。

     「還不是那見鬼的商業聯姻!」男子咬牙吐露,他受夠這些日子的虛情應對,明明

不想合她在一起,為什麼他要勉強自己表現出深情體貼的假象?

     真是夠了!

     滿腹悶火,只能藉由這種方式宣洩。
      
     女子偏頭看他。「只是商業聯姻?你真的一點都不愛她?」

    「愛?」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他嗤笑出聲,雙手又開始在女伴的曼妙嬌驅上游

移起來。「要真愛她,妳以為你現在還會躺在我的床上?」

    「嗯‧‧‧」暫休的激情,又一次教他輕易挑起,女子神思恍惚,再也記不

起未完的話題。

    再度投入愛欲狂濤中的男女,並未發現虛掩門扉外,一道輕淺無聲的腳步,

來了又走,未曾驚動任何人。

=====================================================================

第一章

    綜觀整個芳鄰社區,隨便抓個人來問,沒有一個人不曉得言家四兄弟。
         
    為啥?那還用說,當然是這四兄弟實在太出名了。

    別的暫且不提,光拿他們的出生時節來說好了。

    老大叫言孟春,顧名思義,當然是孟春時節所生。

    隔了兩年又四個月,也就是第三年的仲夏,老二出生。

    再隔兩年又四個月,第五年的季秋時節,老三報到。

    又再來隔兩年又四個月嗎?錯,這回是兩年又一個月,農民歷俗稱立冬的那

一天,老四也來湊上一腳。

    這下春夏秋冬全齊了,過年打麻將剛好湊一桌,不愁三缺一,找不到賭ㄎㄚ。

    夠猛吧?   夠絕吧?    夠增產報國了吧?

只可惜,言家父母沒來得及看到自個兒精心安排的美妙遠景,就很不負責任的

兩腿一伸,蒙上帝寵召去了。

    最可憐的是無辜的言家老大,父母俱歿,三個小弟留著兩管鼻涕,他肩上揹一

個、左手抱一個、右手牽一個,別說打牌了,四兄弟差點沒集體抱頭痛哭,沿街乞討

去了。

    幸好言氏夫婦還算有點良心,死後留下大筆保險金,才沒讓四兄弟未活到法定年齡就餓死街頭。

    不可否認,言氏兄弟皆是少見的美男子。例如言仲夏,行止優雅,氣質出眾,

對女伴永遠體貼周到;音色屬於迷人的男中音,絕對聽不到他對女人高上半度的音

量,更無法再他身上挑到一絲不合宜的行為,就算是在不經意的舉手投足,都能散發

無盡魅力風采,輕易的擄走一干少女芳心。

    言家小弟嘲弄他是會走路的國際禮儀書。

    不過那叫「龜笑鱉沒尾」,言立冬自己本人也不是什麼高檔貨。

    低沉微冷的音律,泛出幾許陰寒無情,他是沒有心的男人,不談真情,只想遊戲人間。

    或者,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吧!不曾受傷不懂疼的女人,仍是一個個前仆

後繼地投向他的懷抱;傷盡女人心,不曾見他愧疚過。

    聽過有人的女伴是多到以卡車計量嗎?別懷疑,言立冬就是。

    只沾兩口的就甭提了,直接沾到床上去的,恐怕是由年初排到年尾都還排不完,只要是

女人就想來一腿,簡直與淫魔無異,所以言仲夏反諷他是有生命的精子提供機。

言季秋大概是兄弟當中比較正常的一個了。

    書香味,是對他最貼切的形容詞。

    與他相處,會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不論是言行談吐,都不難察覺他深厚的文

學素養,氣質溫潤如水,清逸俊雅。

    他不學小弟玩女人,也不像二哥,對所有女人都好到予人近乎深情的錯覺。他

從不輕易給予他人不該有的想望,不讓誰有為他心碎的機會,只想保留住完完整整的

一顆心,留給那個屬於他的女人,交付他一生一世的溫柔多情。

    再三名出色不煩的兄弟包圍下,言孟春變相形失色了許多。

    也許是自小磨練使然,養成了言孟春愛家戀家、耿直敦厚的性情,兄弟們總戲

稱他是自恐龍絕跡之後,唯一一個即將絕種的世紀末新好男人。

    那‧‧‧這樣的言孟春又該叫什麼呢?

    三個弟弟一至公認,那叫會說話的木頭。

    噢,對了,直得附帶一提的是,言家四兄弟不愛賭博──四、個、都、不、愛!

         更正確的說,四兄弟手氣奇差,逢賭必輸,就連剪刀、石頭、布,最簡單的猜拳

也穩輸無疑,是故,有「散財童子」之稱。

    這,大概是言家父母史料未及,並在天國抱著耶穌的大腿痛哭的事吧?

    比起弟弟多采多姿的生活,言孟春自認他的日子實在算得上是平淡無奇ㄝ,單

調乏味到令人嘆息了。

    每日清晨,起床為弟弟們準備早餐,然後到學校去上課──對,他是鄰近一所

國中的教師。再弟弟們逐漸長大的許多年後,由三名異類弟弟身上,他慘痛地覺悟到

他的教育徹底失敗,於是話悲憤為力量。決定向外誤人子弟‧‧‧嗯,不是,是把希

望放在國家其他未來的棟樑身上,春風化雨,以彌補他的罪孽。

    下了課,第一件事也是回到家裡打點晚餐,照料弟弟的生活起居,打理家務;

然後批改作業,準備教材;最後是上床睡覺,等待明日的到來。

    所有人,包括他的兄弟,全都覺得不可思意,無法想像這樣的日子他怎樣過得

下去,簡直變態。

也許是從小到大,為了照料年幼的弟弟,他失去了自己的生活。生命的重心全都繞著三名手足打轉,久而久之,就成了這樣。
      
他不認為這樣有什麼不好,平靜規律,不需要大起大落、精采絕倫;他樸實木訥的性子實在也應付不來那些。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將最後一塊土司盛上桌,關了爐火上樓,他得再去學校前,將弟弟們叫起來吃早餐。

上了二樓,他沒費事去做敲門的蠢事,直接扭動門把進去,因為他太清楚,弟弟們全是一個樣,睡著了就和死了沒分別,

他就算敲到把門給拆了,都未必換得來他們垂憐的一眼。
   
「仲夏,起床了。」不意外的,嚴重下就連睡姿,都活脫脫呈現出一幅優雅迷人的翩翩睡美男圖,引人想入非非。

言孟春一面撿拾散落地面的CD歸架,回頭見二弟沒應聲,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仲夏,起來了,要睡吃過早餐再睡。」

這回,言仲夏有了反應,哼吟了一聲,轉過頭來,也讓言孟春看清言大美男子的左眼招搖的掛了一圈大黑輪。

他失笑。「又和歆歆打架了?」 嘖,連嘴角都破皮了,可見昨晚「戰況」之激烈。

言仲夏翻起被子蓋過頭頂,悶悶低咒幾聲。聲音很模糊,但言孟春還是聽見了那句──「沒氣質的番婆。」

他會心地笑了。這對小冤家啊──

如果說每個人一輩子都有個避不掉的弱點的話,那方歆無疑是言仲夏的死穴。這女孩好似聲來剋他的,兩人從一開始就不對盤,

只要一沾上她,仲夏那迷煞千萬佳麗的完美氣質便立刻破功,瀟灑風範瓦解殆盡。

也就是說,想看玉面公子失控抓狂的畫面,找方歆就對了,保證值回票價,嘆為觀止。

真不知該怎麼形容他們。國中一路打到現在,孽緣深厚,愈打感情愈濃烈,卻誰都不肯承認心中早有彼此的存在,嘴硬程度和死鴨子有得比。

「快起來梳洗,待會我幫你煮顆熟雞蛋幫你敷一敷。」吩咐完後,他轉身上三樓,往第二個目標努力。

推開言季秋的房門,摺疊整齊的枕被上沒見著人影,他本能往書桌的方向望去,果然見著趴伏再桌上打盹的三弟,右手還拎了之筆。

他無奈地搖頭嘆氣,走上前去關掉檯燈,抽出他手中的筆,驚動了言季秋,微睏地稱起眼皮低喚:「大哥?」

「又熬夜趕稿了?」  
         
「嗯。今天截稿。」言季秋喃喃低應,揉了揉眉心,坐直身子戴回觸手可及的眼鏡,使白淨斯文的臉孔添了抹儒雅書卷味。

「趕完了嗎?」

「還差一點。」

「早餐我放在桌上了,你下來吃一吃再回去補眠,別累壞了。」

「我知道的,大哥。」

「對了!」走道門口,言孟春回過頭來,對著再度投入稿堆中的言季秋道:「小舞昨天打了通電話給你,知道你再趕稿,要我別打擾你,

只說等你交了稿,給她一通電話就行了。」一提到那個名字,言季秋眸光不自覺放的更柔了。「我知道了。」

「她還說‧‧‧還說‧‧‧」考慮了一下,言孟春還是決定照本宣科說出來。「親愛的,請保重身體,你的健康就是她的‧‧‧『幸』福。」

言季秋臉孔微微發熱,白癡都聽得出話中暗喻。

搞定第二個,言孟春來到小弟房裡。

門一開,迎接他的,是一件布料省到有穿等於沒穿的火紅蕾絲內褲,早就習以為常的他,見怪不怪,面不改色的走了進去──

儘管在踏出第二步時,腳下不經意踩了件同色系的胸罩,尺寸隨便目測起碼都有36D以上。

他感慨地嘆了口氣。由不得他不認同,男人真的是哺乳類動物,尤其以他家小弟為最。

「立冬,起床了。」

房裡簡直亂得可以和豬窩拜把聯誼了,言孟春左手撈衣服,右手撿報紙雜物,習慣性的整理起來,回身見言立冬動也不動,他來到床邊,無視另一方「波波相湧」的辣妹,搖了搖沉睡的言立冬,執行他每日「叫床」的任務。

「立冬,快起來!」立冬是三個弟弟當中,睡性最為堅強,下床氣也是最差的,就算放把火燒了他的窩,他少爺都不見得買帳。

果然──

「滾開!」言四少火爆地吼了聲,很有個性的翻身繼續睡他的。

言孟春不死心,將他由美人的大胸脯中拉出來,以免他窒息。

「你今天不是要面試嗎?再不快起床來不及了。」

「我說給我死遠一點去,你聽不懂嗎?」被煩得受不了,一把火燒得正旺,一全就揮了出去,天王老子來都照揍不誤。

拳頭停在言孟春鼻樑一吋之前,稍微清醒了點的言立冬即時看清眼前的人,險險停住。

「大哥?!」沒錯,天王老子來他都不會留情,只除了言孟春──他這輩子唯一打不下手的人。

言孟春不以為意,笑笑地撥了撥小弟額前的亂髮。「連大哥也打啊?」

「我哪敢。」言立冬咕噥,收回拳頭,光著身子跳下床,毫不必會的在他眼前穿一。

嘖,有本錢也不是這麼個現法嗎!

他這幾個弟弟啊,在外面都是很有個性、魅力無法擋的大男人,可在他面前,卻全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言孟春搖頭失笑,逕自替他整理起房間。

瞥見床上擁著絲被呆坐著的女人,他禮貌地微笑,將她的衣服遞還給她。「浴室在那裡。」

女子點了下頭,沒一會兒就穿妥衣物出來了。

「還不走?」無是他眼中濃烈的眷戀,言立冬冷冷地下達逐客令。

她本來還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在他冷情淡漠的神色下吞了回去,默默離開。

言孟春看在眼裡,忍不住說:「立冬,這樣不好。」既然不喜歡人家,為什麼要去招惹她呢?

言立冬抬眼。「這種事,你情我願,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

「她們也許是真心喜歡你。」 言立冬嗤笑。「出來玩的,大家都很放得開,誰會笨得去動真情。」

「不能這樣說,就算是歡場女子,都不能否定她們有真愛。」

歡場女子?免了吧!他不用花這個錢,女人就已經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了。

言立冬瀟灑地擺擺手,充當回答,後腳一抬,踢上浴室的門。

盯著闔上的門板,言孟春忍不住又是一嘆。

他知道立冬並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這幾個弟弟啊,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不讓他操心呢?

搞定了他的寶貝弟弟們,言孟春悠閒地走出家門。

「動啊,你他奶奶的北極熊,冬眠啊?!給我動啊!」

言孟春停下步伐,朝聲音的發源處望去,心裡奇怪北極熊的奶奶哪裡惹到她了。

案發地點就在他家隔壁,而那名女子的耐性顯然不是很足夠,也或者她的耐性都跟著北極熊的奶奶冬眠去了,

總之,火大了的她丟下車鑰匙,開始劈哩啪啦罵一串。「敢給老娘耍個性,久沒教訓,欠修理是不是?我警告你,

別想拿罷工來威脅我,你主人我不吃這套,你最好乖乖合作,否則到時有你好看的!」

他覺得好奇怪,怎麼會有人拿車子當有生命的動物,活像訓兒子似的嗆聲,車子發不動,就代表內部零件出了問題,

她不去檢查原因,光是對陣叫罵有什麼用?很不實際,不是嗎?

這樣的行為,他也常常在歆歆身上看到,仲夏每看一次都會說:「智能不足的白癡!」

也許,女人就是那種思考模式異於常人,難以用常理解釋的人類。

女子罵到一個段落,撥空朝屋內喊道:「洛洛,你好了沒?好了就給老娘滾出來!」

「我在大便──」裡頭傳來這麼一句,字正腔圓,強力放送。

「要我說幾遍,你都十歲了耶,有點氣質好不好?」說完,還不忘朝愛車踹上一腳洩恨。「媽的!早晚拆了你!」

氣‧‧‧質?!

就在這一刻,言孟春絕對有理由相信,氣質這種東西真的是可以遺傳的。

靜默了會兒,屋裡那珠圓玉潤的清嫩嗓音改口說:「那,我的屁屁再吐。」

「誰管妳在瀉還是再吐,快點拉,遲到我可不管。」

「怪誰啊?要不是妳昨晚那鍋謀財害命五毒湯‧‧‧」

「錯!是恭喜發財五福湯!」用力踹車輪的同時,也不容無知小輩污衊她完美的智慧結晶,瞧,恭喜發財五福湯,

多麼喜氣洋洋的名字,棒到不行。

「啊,隨便啦,我沒告妳虐待兒童就不錯了。」

「耶?妳還敢說!有本是妳自己煮,別老哭爹哭娘說自己多可憐,沒人煮晚餐給妳吃,活像沒人要的孤兒。」也不想想,

為了丫頭那頓飯,他十根手指頭差點沒變成九根。

「可恥老媽,妳有沒有責任感啊!」

「不肖女兒,妳懂不懂得惜福啊?」愈想愈嘔,忍不住又一腳踹了出去,不過,這只證明一點──人再倒楣時,不只喝涼水塞牙縫

、女兒吐她槽、車子看她不爽,就連輪胎都和她作對!一不小心使力過猛,拐著了腳,整個人站立不穩的往後栽。

「哇哇哇──」連著三聲老母雞似的刺耳尖叫,只要是正常人都很難當作沒聽到。近在咫尺的言孟春迫不得已,只好伸手扶她一把,

阻止她在繼續製造擾亂芳鄰的恐怖噪音。

「喝!」看清身後的大男人,她拍了拍胸脯。「要死了,你幹麼不出聲?杵在這兒當門神啊?」

門神?不是她自己太專注於發揚潑婦罵街的藝術,才沒發現他嗎?

除了自家兄弟,他一向不擅與外人相處,也不知該如何反駁起,確定她已站穩,楞楞地收回手,轉身離開

他心中只專注於思考,今早已經耽擱過久的時間,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完全沒去想,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走人,在別人眼中是多失禮的行為。

「一聲招呼也不打,冷漠無禮的傢伙!」身後,傳來女子的低噥聲,耳力極佳的他,並沒遺漏。

他知道有許多人在背後說他冷漠孤僻、難以相處,其實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別人融洽共處罷了,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兩個沒有關係的人,

可以天南地北聊到連家裡用什麼牌子的馬桶都可以拿出來討論,這樣不會很奇怪嗎?

偏頭思考了一會兒,還是一如往常的拋諸腦後,不去想這惱人的問題。

即將走遠之際,身後隱約傳來引擎發動聲,以及女子得意的示威哼笑──

咦?還真是欠教訓?!

============================================
第二章


言孟春一面翻看學生轉學資料,一面拿起課本,準備趕赴第二堂的國文課。

「欸,言老師──」

「嗯?」他停下腳步,以詢問的眼光看向鄰座的女老師。

「聽說你們班剛轉來一個天才資優生?」

「嗯。」今天報到,但是早自習時他並沒有看到人,第一堂也沒有,遲到遲得很囂張。

「你見過她了嗎?」

他搖頭,這回連應聲都懶了。

「我聽說這天才兒童相當古靈精怪,你要小心應付嘍!」

言孟春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瞄了手上的錶,上課鍾響已經過五分鐘了。

女老師也不介意,笑笑地擺擺手。「那你快去教室吧,我這堂沒課,下課見了。」

言孟春沒回應,迅速俐落地離開。

女老師搖頭一笑。

她知道他並不是真的那麼孤僻、難以接近,同事多年,也讓她多少了解言孟春這個人。

人家問什麼,他就答什麼,目的只在於給了答案就夠,永遠正經八百,根本不懂什麼叫「聊天」!

不清楚的人,會覺得他目中無人,自討沒趣後,也就懶得再親近他,當然就不會發現,他只是沉默寡言了些,其實為人比誰都和善。

唉,向他這種老實人,遇上那古靈精怪的天才女孩,真不曉得會被搞得多狼狽哦!

快步走向一年六班的教室中,原本嘈雜的班級,一見到他,全都安靜了下來。

這一班是全年級最難搞的一班,狀況百出,形形色色的學生全都集中在這兒了。沒有人知道,言孟春這沒有脾氣、眾所公認的好好先生,

到底是如何擺平他們的?全校師生甚至沒人見他用過重的音量說過話呢!

環伺教室一圈,他沉穩地下達:「上課!各位同學,翻開國文課本第五十一頁‧‧‧」

「等一下、等一下‧‧‧」一到清嫩的嗓音及時插入,然後,一名長相清甜可愛的女孩連衝帶撞地跑了進來。

「對不起,老師,我遲到了!」氣都還沒喘過來,就連忙彎腰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大禮,任誰都生不起氣來,更別提性情溫和的言孟春。

他低頭看了下轉學資料。

年僅十歲,天賦異秉的跳級資優生。

很好,這下他們有個黑社會老大的兒子;有立法委員的女兒;有賣菜阿婆的孫子;有過氣舞女的私生子;連電子花車中五子哭墓的孝女白琴

都有;這下在加個聰明到可以跳級讀大學、研究所都不成問題的未來女博士,真是社會百態全齊了。


「葉洛希?」他對照著上頭的照片問。

「對,老師好。」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兩頰隱約浮現的小酒窩,讓她看起來更加天真無邪。

根據他一手帶大三個弟弟的經驗告訴他,通常表現得愈是人畜無害,就愈會是禍害人間的混世惡魔。

言孟春不買帳地看向她身後。「家長呢?」

「老媽無顏以對蒼生黎民,我叫她回家去面壁思過了。」

言孟春微愕。「請問她犯了什麼愧對蒼生黎民的罪行?」

「患有廣大空間迷失症候群不是她的錯,有顆很二百五的腦袋我也不怪她,但是!但──但──」她拖長了尾音,強調語氣道。

「很沒有自知之明的在我到新學校上課的第一天,來個高雄一日遊,會不會讓人很無力?」

說了這麼長一串,結果重點只是一句:迷路!

「老師!」講台下的「孝女白琴」舉起手,很有求知慾的發問。「什麼是廣大空間迷失症候群?」

「問得好。」葉洛希及時表現同學愛,熱心地加以解說。「這是很專業的醫學名詞,針對有方向感困擾的患者,它又簡而言之的被通稱為──」

「路癡。」言孟春及時丟來一句,堵了她的話。

經過這短短十分鐘的相處,他一點也不懷疑,葉洛希是有那個本事,把簡單的一句話說成洋洋灑灑的萬言書。

「葉同學剛轉學來這裡,往後將會是本班的一份子,她的年紀比大家小,希望各位同學能多多照顧她。」其實他是希望葉洛希能手下留情,

別把他的學生污染得太不像話。

大概是有太豐富的轉學經驗了,不需他交代,她就已經自動自發的做起自我介紹來。「大家好,我叫葉洛希,大家可以把它解釋為葉子

落得很稀少的意思,當初我媽就是看了窗外落葉,就非常可恥地為了節省腦漿,取了這個名字。當然,你可能又會發出疑問,

我老媽是不是用錯字了?唉,關於這一點,她的國學素養實在令我羞於啟齒,雖然她後來辯稱是為我著想,筆劃太多不好寫,

才會砍首去邊的成就了『葉洛希』這個名字。但是原則上,我並不相信她,所以這件事到現在仍是一樁懸案……」

言孟春不著痕跡地揉了揉額角。

他先前的預感沒有錯,果然又是一個令人頭痛的難纏小鬼。

目光移向學生基本資料的專長一欄,很奇怪她填的怎麼不是「短話長說」?能夠把三言兩語唬爛成長篇大論,可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到的,

這小孩很有這方面的天賦。

深怕再讓她滔滔不絕地瞎掰下去,國文課就要變成同樂會了,他及時插播:「葉洛希,妳還有三分鐘。」

「總而言之,我叫葉洛希,葉洛希就是我!老媽都叫我洛洛,大家也可以這樣叫我。我今年十歲,天資過人,才高八斗,天妒紅顏……唉呀,

反正大家都管我叫天才兒童,以後還請大家多多指教。」下台一鞠躬,轉頭甜笑。「老師,我坐哪裡?」

五八、五九、六十!言孟春盯著腕錶上的秒針,有點回不過神來。

還真是三分鐘,一秒不差。

他怔愣地指了指講台正前方第一排的座位。

「啊?」衰!居然是熱帶雨林區,想打個小瞌睡都沒門兒。「老師,可不可以不要?」

言孟春堅決搖頭。「妳的個子是全班最嬌小的,只能坐前面。」

「噢。」葉洛希抿抿唇,在全班同學同情的目光下落坐。

「好,現在請同學翻開第五十一頁,我們請學藝股長幫大家唸一段課文……」

講台下的葉洛希撐著下巴,靈眸百無聊賴的轉呀轉,耳裡聽著徐志摩在唬爛康橋如何嗚呼哀哉的美,右手心不在焉的在紙上塗鴉……

唉,這一板一眼的導師似乎不怎麼好玩,看來,這段日子,她會過得很無趣……

降旗典禮之後,全校師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上輔導課的班級。

言孟春帶的並非升學班,不需要輔導課程,但是他仍坐在位置上,沒有離開。桌上攤著學生入學資料,而他深思的目光,就停在某張

字跡娟秀的紙張上。

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本搖落而變衰。撩慄兮若在遠行,登山臨水兮送將歸……

宋玉的九辯。

字體輕率隨興,十足漫不經心,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整張紙,由九辯一路寫到屈原的國殤,再到漢賦,大學生都未必背得全的長門賦,

她默了個十成十。

這就是葉洛希那堂國文課的成果。

他知道,那堂課他根本沒教到她什麼,在下了課後,他不著痕跡的撿起這張飄落地面的紙張,心裡有了個底。

入學測試的成果證明,她連跳級讀大學都不成問題,他不明白她為何還要上這些令她昏昏欲睡的國中課程。

腦中突然想起她說的話──我今年十歲,天資過人,才高八斗……

再看看上頭記載的智商一九五……

他很難不驚異。

難怪她會說老媽二百五,對母親的國學素養感到嘆息,以她的程度來講,有幾個人的國學素養能不讓她嘆息的啊?

看來,這年僅十歲的小小女孩,會是他教學生涯中最有力的挑戰。

除此之外──他玩味地盯住親屬欄。

父,不詳。

不、詳?!他反覆思索,那張清恬愛笑的小臉,實在不像出於單親家庭的孩子。

「言老師,都下課了還不回去啊?」鄰座的女老師上完下午第四節的輔導課,見他還在座位上發怔,向他打了聲招呼。

他應了一聲,收拾好東西離開辦公室。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至少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他不會見到那個聰明得不可思議的天才兒童,還是先想想晚餐要煮什麼。

回家時,他順路繞到黃昏市場去買了幾樣菜,雖然弟弟們今晚都不會回家吃晚飯,但留著讓他們當消夜也好。

關心了十多年,一下子很難放得下,老忘記他們一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了,總不時擔心他們冷著餓著。

熟練地煮好三菜一湯,爐上燉著一鍋五香滷雞腿,才發現醬油用完了,他讓鍋內食物以文火燜煮,自己到巷口買瓶醬油。

就在抵達家門口時,隔壁傳來幾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他對這樣的噪音並不陌生,那正是今早差點害他震破耳膜的元凶。

「哇、救命啊!失火啦!」一道嬌小身影首當其衝奪門而出,逃命以的撞上了他,他本能地立即接住。

「葉洛希?」他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又再見面。

「啊……嗨,老師好。」被撞見這副丟臉的狼狽樣,葉洛希只能傻笑以對。

「妳住這兒?」

正欲回答,裡頭二度響起尖叫──「哇!救命啊,殺人啦,救火啦!誰來打一一九……」接著,是一陣凌亂的碰撞聲,緊隨著鍋碗瓢盆

乒乒乓乓為牛頓的地心引力做了驗證。

魔音繞樑三日不絕。

「葉、洛、希──」沒一會兒,一名氣急敗壞的女人由裡頭衝了出來。「妳講不講江湖道義啊?居然丟下妳老媽自個兒逃命去!」

「拜託,老媽,我是要妳炒菜,不是要妳燒房子耶!不逃難道還等妳連我也一起燒掉啊?」葉洛希說得可一點都不愧疚。

「妳這個不孝女,早知道當初生顆蛋煎來吃掉都比生妳來得好!」葉初晴捂著胸口,痛心疾首地指控。

「少來!就算生了顆蛋,妳就這麼確定妳會煎嗎?」當女兒的也夠不給面子了,直接戳破她的牛皮,外加潑上一桶涼颼颼的冷水。

「妳──」居然這樣戳她的痛處!臉上無光的葉初晴抖著手指,幾乎氣爆腦血管。

她上輩子到底幹了多少殺人放火、天理不容的勾當啊?這輩子才會有這麼個渾蛋女兒?

嗚嗚嗚……滿腹辛酸來不及宣洩,忽然一陣香味撲鼻而來,讓她忘卻不滿。

「什麼味道?好香哦!」女兒早一步發出她的心聲。

在母子倆灰頭土臉地忙了一晚,卻只換來火燒廚房的下場後,這道適時而來的菜香,簡直足夠讓她們羨慕到口水流滿地。

言孟春好笑地看著母女倆的垂涎樣,順口道:「我正在準備用餐,不介意的話可以一起來。」

咦?葉初晴呆愣地看著他。

這個人不是超沒、沒人情味,連跟她打聲招呼都不屑嗎?

搬來這兒一個多禮拜了,最初禮貌性的上門拜訪時,遇到的是他溫文和善的三弟,沒與他正式交談,可他起碼也該知道有這個芳鄰的存在吧?

在路上遇到幾次,他居然完全視若無睹!又不是脖子打上石膏,點頭示意一下會死啊?

最最過分的是,今天早上算是正式對上一面了吧?他居然甩都不甩她就直接走人,都快氣死她了!

為此,她都已經決定要把他定位在冷漠無情的人種,列入拒絕往來戶中了,可現在看來,這人好像沒她想得那麼糟耶……

由不得她再深想,因為她那餓死鬼投胎的女兒已經大聲歡呼,一馬當先地衝進人家家裡去了,害她丟臉得想直接撇清關係,不敢承認這個人

是她女兒。

迫不得已,她只好也跟了來。

她已經有心理準備去接受直追豬寮水準的亂象,畢竟四個大男人住的地方,能比她的好到哪裡去?

可,錯錯錯!根本就錯到西伯利亞去了!光是客廳所呈現的窗明几淨,整潔怡人,就夠她去買塊豆腐一頭撞死以謝天下!

沒道理,這沒道理呀!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家務比她還拿手?

想起自家的福德坑,她頓時鬱卒得想哭。

尤其在看到他溫馨整潔的廚房,彷彿是活生生用來諷刺她家有如剛經歷過第三次世界大戰蹂躪的慘況……

那實在只有天堂和地獄可以比擬。

大受刺激下,她毫不懷疑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把麵線吊死自己!

「妳不吃嗎?」將那鍋滷雞腿端上桌,添飯的同時,他不忘招呼她一聲。

「不吃!」她賭氣地衝口而出。

沒天理啦!這真是對身為女性的她,最深的打擊和恥辱。

「噢!」言孟春也當真不去「強人所難」,逕自和洛洛分享起美食來。

葉初晴瞪凸了眼。

這是什麼情形?

他還真的把客人晾在一旁看他吃?

這傢伙──

最可惡的是她那變節的女兒,養了她十年,居然不敵區區一桌菜。美食當前,就什麼骨氣節操都沒了。她甚至敢賭,這會兒若有人要拿

這桌菜來換她老媽,她也會二話不說地大喊:「成交!」

眼看女兒一臉滿足陶醉、大啖美食,彷彿沒吃到這輩子就枉生為人的模樣,她簡直嫉妒到胃出血。

而那個當主人的,竟鳥都不鳥她──

「那個……嗯,我能不能請教一下,你這盤茄汁紅燒魚是怎麼做的?」

「我等一下寫張食譜給妳。」他連頭都沒抬,筷子下撥弄的正是那條讓她心痛到無以復加的茄汁魚,挑了刺將魚肉分到洛洛碗中。

食──譜?!

葉初晴倒吸了口氣,捧著胸口,懷疑自己會血液逆衝而死。

他難道聽不出……這是她婉轉的暗示嗎?他就不能順著風向邀她一同品嚐這條魚的美味?!

可、惡!她要收回前言,他仍然是那個沒心沒肺的渾蛋傢伙!就知道他不安好心眼,存心氣她嘛!

而那個早在她出生時就該活活捏死的女兒,還在那兒煽風點火,撩高她吐血的慾望──

「嗯,真是太──好吃了,老媽妳沒吃到真是可惜,妳確定不吃嗎?不後悔?」

「我、不、餓!」這話簡直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言先生,很感謝你對我女兒的照顧,等一下請記得叫她滾回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客廳盡頭,洛洛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哈哈哈……我老媽真是太可愛了……」

言孟春露出疑惑的眼神,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笑成這樣。「發生什麼事了嗎?」

笑聲戛然而止。「老師不是故意捉弄我老媽?」

「捉弄?」一句話弄得他摸不著頭緒,他不記得他做了什麼啊。「我為什麼要捉弄她?」

「這……哈哈哈!」洛洛又想笑了,什麼都不知道就已經把老媽弄得快心臟病發了,要是有心的,那還得了?

她得更正先前的想法了,她這個導師很好玩,非常、非常的好玩!

「看自己的媽媽被捉弄會很好笑嗎?」他忍不住開始同情起那位葉小姐了,有這樣的女兒真的好可憐。

洛洛聳聳肩。「增添生活樂趣嘛!」

這一刻,言孟春突然有些明白葉初晴那種想哭又想死的心情了。

他當下決定不在這個令人頭痛的話題中打轉,改口道:「葉洛希──」

「不用客氣,老師喊我洛洛就可以了。」

「好,洛洛。妳慢慢吃,老師有事跟妳談。」

「老師請說。」嘴裡扒飯,手裡啃著大雞腿,忙得不亦樂乎,好似八百輩子沒吃過東西。

嗚嗚!真是讓人感動的味道,天曉得她有多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沒想到老師一介大男人,廚藝居然這麼棒,他真的會害全天下的

女人羞愧得集體自殺。

「我看過妳入學測試的成績了,以妳的能力,上T大都沒問題,為什麼要勉強自己讀國中?」

他想過千百種的可能性,但,絕絕對對沒設想過這一個──

「因為這是離家最近的一所學校了。」

言孟春差點噎死!

那如果此刻離家最近的是幼稚園呢?

天才兒童的思考模式果然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恕老師慧根不夠,可以講得更清楚一點嗎?」

洛洛不置可否的點了下頭。「南部大學沒幾間看得上眼的,讀國中或高中對我來講沒什麼差別,挑間離家最近的比較方便──」停了下來,

懶懶地補充。「雖然努力遷就過後,老媽還是有本事迷路。」

言孟春假裝沒聽到最後一句。「那為什麼不北上?我相信妳有能力照顧自己的。」

「我是有,但老媽沒有。」

「嗯?」這又是何解?

「老師也看到啦,要是沒有我在身邊,老媽肯定不出三個月就把自己給弄瘋了。」

可……他也不認為在發生火災時,逃命功夫不落人後的她,會有什麼實質上的幫助。

「相信我,老師!今天要不是有我在,火現在已經燒到你家了。」

言孟春怔怔然,無言以對。

這小孩……對母親看似沒大沒小,滿口嘲弄,但惦念關懷的心,卻不比任何人少,誰會料想得到,她是因為放心不下母親,才牽絆住自己

的步伐與理想?

「這樣──不覺得可惜?」

「還好啦,反正學校永遠在那裡,晚幾年去讀無所謂。」

言孟春沈默了會兒。「從今天開始,妳在課餘的時間過來找我,我另外教妳其他的東西。至於上課時間,只要妳乖乖坐在教室裡,

在不妨礙課堂秩序的原則下,妳可以做妳自己的事。其他任課老師那裡,我會去替妳溝通。妳只要記住,不准因為無聊,就蹺任何一堂課,知道嗎?」

哇!這老師真神耶!連她上沒三天課,就會因為無聊而蹺課、四處溜達的行為都算準了。

她開始有點明白,這個看來溫溫吞吞、好欺負得要死的老師,為什麼她那班「群英聚集」的同學卻都這麼服他了。

原因無他,言老師懂得因材施教嘛!

「如果老師有教大學生的能力,為什麼也和我一樣願意屈就於這所小國中呢?」她眨眨清眸反問。

言孟春微愕,然後笑了。不該忘了的,這女孩慧黠機敏,不是一般十歲稚童可比擬的。

「我認為國中階段的孩子,可塑性最高,未來人生如何,端看這段非常時期,我不想讓那些孩子有迷途的可能。未必得要多有出息,

只要是不違反社會規範的志向,我都鼓勵他們往自己想要的人生去嘗試、發展。」所以,他才會年年自告奮勇,接下全校師生眼中

最頭疼麻煩的班級。

「哇,普度眾生耶!」真有地藏王菩薩的精神。

言孟春揉了揉她的髮。就某方面而言,她有成年人的思想,所以他也不拿她當孩子哄。

「我都說這麼多了,妳的意思呢?」

洛洛偏頭想了一下。「有老師親手做的美食可以吃嗎?」

「美食?」是不是全世界的天才兒童,思維都轉得比噴射機還快?他一下子無法由課堂到美食連貫起來。

「當然啊!如果天天都有這種吃了讓人覺得此生無憾的食物,我絕對每天下課都找老師報到。」別說上課了,要她抱著老師的大腿親吻都沒問題。

言孟春張口結舌。

這什麼情形?區區四菜一湯,就這樣收服了一個刁鑽古怪的天才女孩?

那──他困擾了半天,甚至苦思出一千三百五十六種收服她的方案,結果居然一項都派不上用場,這教他那一千三百五十六種方法情何以堪啊?

再看看好似被土匪洗劫過,幾乎清潔溜溜的盤底,他愣得更徹底。

這個小女孩……到底餓了幾輩子啊?

洛洛還算有良心,回去之前,先把自己製造的髒亂整理妥當,也洗淨了碗盤才回家。

老媽正和她嘔氣,不管怎麼逗她,那張嘴就像蚌殼,怎麼也敲不出一個字。

鬧得沒勁兒了,只好放棄。反正老媽說風是雨的個性,保證不用一個小時又復活了。

早看清老媽頹廢不了多久的性格,今天就算愛人結婚,新娘不是她,她頂多哭一個晚上,隔天就可以笑嘻嘻地去喝喜酒,還會包個大紅包呢!

真是樂觀到讓人想海扁一頓,看看她到底有沒有神經。

不到一個小時,門鈴聲響起,見老媽仍在奄奄一息、要死不活,她很認命地勞動自己的玉腿去應門。

「老師?」

「交給妳媽媽。」

咦?洛洛盯著紙上詳述的食譜,愣了三秒,不禁抱著肚子,笑到直不起腰來。

「哈、哈哈──老師,你不把我老媽氣到爆血管不甘心嗎?哈哈──我真是太崇拜你了……」老天!這世上怎還有這種奇葩?!

「有什麼不對嗎?」這是他答應人家的,做人得言而有信,不是嗎?

「老、老師啊!你真以為抄張食譜給她,我老媽就真的煮得出來嗎?」洛洛笑到胃都痛了!真無法想像,天底下居然還有這種「天真無邪」

,腦袋瓜老實得不會轉彎的人種,簡直比恐龍還珍貴稀有!

「那她為什麼要問我?」這不是多此一舉嗎?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洛洛已經笑到快要昏倒給他看了。

「老、老、老師啊……」她現在已經可以肯定,就算把他們老師的肚子剖開來,那腸子也是一根通到底的。

「你難道不知道,我老媽只是在找台階下而已嗎?為了那頓差點燒了廚房的晚餐,她到現在都還沒吃耶!」偏偏他不給面子,把人家的

下台階全給拆了個精光,害她老媽差點跌死。

「是這樣的嗎?」他皺眉,如果是這樣,她怎麼不直說?他明明有開口邀請她,還以為她拒絕是因為菜色不合她的口味……

見他擰著眉回去,洛洛心想,這道「深奧」的問題可能要困擾他一個晚上了。想著、想著,她一路笑回屋內。

「幹麼?被外星人附身啦?」葉初晴沒好氣地瞥她一眼。

「老媽──」洛洛笑癱在沙發上,遞出手中的東西做為回答。

葉初晴攤開看了兩眼,旋即呼吸一窒,一股熱血衝上腦門。

「這、這傢伙──」拎著紙張的手抖啊抖的,活似中風,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他什麼意思?諷刺她嗎?

「請節哀,老媽。」

「閉嘴!」他列食譜也就算了,還天殺的列得詳盡透徹過了頭!

最後還加上一句:P.S.油量、火候請控制得宜,否則請先打電話叫消防車,有備無患。

噢,殺人為什麼會有罪?為什麼?!有些人明明就欠砍!

正想卯起來飆火氣,門鈴聲又適時響了起來。

母女倆對視一眼,最後由葉初晴悶悶地丟下食譜,老大不爽地起身。

「誰啦,沒看到本姑娘月事不順,六畜不興──」門一拉開,聲音卡在喉嚨裡。

哇咧!居然是燒起她這把火的始作俑者,他還敢來,她不得不說,他的確膽識過人。

「姓言的,你──」

言孟春神色未變,遞上手中的大碗公。「希望妳吃得慣麵食,晚安。」

什麼嘛!有夠言簡意賅的,耍酷啊!

她呆子似的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再低頭看看手中冒著熱氣的湯麵,回不過神來。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表面上冷冷淡淡的,話也不多,可卻又好似有副熱心腸,他專程送碗麵過來的舉動,讓她覺得好窩心。

什錦湯麵耶!這輩子還沒有哪個男人為她下過廚,這姓言的男人居然是第一個,湯麵的熱度透過指掌,暖進心頭,她差點要抱著這碗麵,

感動得痛哭流涕。

真可悲,區區一碗湯麵就收買了她,原來她的感情和女兒一樣廉價。

「唉──」她忍不住感傷地嘆上一大口氣。

※ ※ ※

兩人再一次見面,是在數天後。

葉初晴將那張食譜反覆看了不下百遍,連倒著寫都寫得出來,她發下狠誓,非得煮出這道菜教女兒刮目相看不可,她就不信她會搞不定一條魚!

她在心中重複一遍該準備的食材,目光逐一瀏覽過貨物架,找到了她要的番茄醬。

取下後,一抬頭正好對上那道不陌生的身影。

「啊,你、你、你──」

言孟春正好也來超商添購幾樣日用品,他停下腳步,偏頭思索了下。「妳是洛洛的母親。」

咦,什麼洛洛的母親,好像那是她的附加價值,除此之外他就不認識她了似的,這人真不會說話。

「我有名有姓,叫葉初晴。雨後初晴的意思。」她沒好氣地補充。

「我知道啊!」學生資料上有寫。

他低頭看了下她購物籃上的食材,很本能的就冒出一句:「妳又要燒廚房了?」沒有嘲弄的意思,只是單純的陳述一項事實。

不要動氣,不要動氣,這人口拙嘛,沒惡意的。

給足了心理建設,她命令自己展開「溫和」的微笑。「這次不會了。」

不會什麼?燒廚房?

「難說吧?」這種事要是能控制,之前她也不會尖叫著抱頭鼠竄了。

他一定得這麼「直言不諱」嗎?!葉初晴發現,太誠實有時並不是一項美德。

結了帳,兩人一同往回程走,葉初晴已經決定不再輕易開口,免得不堪負荷的五臟六腑又死傷慘重。

「洛洛應該有告訴妳,我是她的導師吧?」

「嗯哼。」她淡應。何止知道,洛洛簡直將他當成天神,捧到天上去了。

要想讓她這搞怪難纏的女兒敬服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她卻感覺得出,洛洛是打從心底認同這個老師。

就因為他的廚藝?不會吧?

想來還真悲哀,母女倆生平無大志,唯一的願望,就是吃一桌溫馨的家常菜;到目前為止,卻還沒個男人能滿足她們這個小小需求。

「我姓言,言孟春。」基於敦親睦鄰的原則,而弟弟們昨晚又給他曉以大義,要他試著和外面的人相處談天,所以這次他用了比較長的

一串話來註解。「因為我是孟春時節出生。孟月妳知道吧?就是每一季的第一個月,所以孟春就是春天的第一個月。我二弟言仲夏,

顧名思義就是夏天的第二個月所生,三弟言季秋,是秋天的第三個月出生,至於小弟──」

「我知道,冬天的第四個月!」難得聽他說這麼長一串話,她一時忘形,就給它很順口地接了下去。

言孟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用著讓她很想咬舌自盡的口氣回她:「冬天沒有第四個月。」任何一個季節都沒有。

葉初晴狠狠吸了口氣。就知道她不該開口的!

「他叫言立冬,冬天的第一天出生。」

「春、夏、秋、冬全齊了,準備湊一桌打麻將啊?」她低不可聞地咕噥,他聽到了,驚奇地停下腳步看她。

「我又說錯了什麼?請指教。」反正她已經很習慣了。

「沒有啊,真的是這樣。」

「啥?」早知道和他說話就不必太認真,胡蓋一通就是了。

「不過那不是重點。」賭運奇差的丟臉事就甭提了,那只會令他羞愧得不想見人。「我想和妳談的是洛洛,妳知道洛洛是很聰明的孩子嗎?」

「豈止知道。我每天睡前都在祈求,隔日一覺醒來,讓她變笨一點。」

「咦?」當父母的不是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聰明一點嗎?

「你不覺得她已經聰明到很變態的地步了嗎?她還嫌我太二百五耶!當她的母親真是一件沒成就感的事,早知道就不當了。」

啊?這種事能說不當就不當的嗎?

她的說話方式太無厘頭,不是他那顆一本正經的腦子所能理解,他只能無言地看著她。

「不懂啊?換成這樣說好了。人家當媽媽的,是不是都要照顧小孩嗎?可是我卻覺得,都是她在照顧我比較多。是啦,我承認我在日常生活上

有點小脫線,可是照顧她還不成問題的嘛,她為什麼不像其他同齡的小孩一樣,幼稚地扮白癡來娛樂我,單單純純、快快樂樂地享受上學玩耍

的樂趣?她沒有童年耶!」

說了這麼多,其實只是心疼她那早熟的孩子,為母親擔負太多,失去了純真無憂的權利。

原來,這真的是洛洛絆住求學的步伐、走不開的原因。

多奇怪的母女、多奇特的相處模式。平日比誰都得理不饒人,內心卻比誰都愛對方。

沈默中,兩人已步行到家門口。

「如果真的不行,不要太勉強,就帶洛洛一起過來吧!」言孟春率先進屋。

「什麼?」

開門前,又補充一句:「消防車不住隔壁。」

留下葉初晴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領悟到他指的是她手中這條魚!

「渾蛋傢伙!」就愛潑她冷水。

事實證明,言孟春的話還真有點道理。

就在她煎焦了魚,並且差點把一頭風情無限的波浪鬈長髮給燒掉前,葉初晴正式宣告投降。

洩氣地一屁股坐在廚房的地磚上,她挫敗得說不出話來。

「唉哎,老媽,妳要看開一點啦,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妳要真成功了,我才會被嚇到咧!畢竟收驚費也是一筆開銷,現在經濟不景氣,

我們要開源節流,錢省點花。」洛洛拍了拍她老媽的肩,有模有樣地搖頭嘆息。

「葉洛希小姐,能不能請妳行行好,閉上妳的嘴?」因為那會讓她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安慰她還是給予更致命的打擊。

「噢。」洛洛不置可否,很配合地踱開身,到流理台收拾殘局。

「洛洛,妳說老媽是不是很失敗?」靜默了一陣子,她突然冒出這一句。

洛洛聳聳肩。「想聽實話還是謊話?」

「先聽謊話好了。」這樣才有勇氣承受接下來的打擊。

「還好啦,比妳更丟臉的大有人在。」

換句話說,就是一堆爛水果中,比較不爛的一顆。

謊話才這樣而已喔?「那──實話呢?」

洛洛洗好鍋子,慎重回過身。「老媽,拜託妳用心一點,趕快找個上輩子燒香燒得不夠勤,這輩子瞎了眼肯娶妳的男人,努力把自己嫁掉

好不好?不要再在妳的廚藝上做垂死的掙扎了,每次看妳下廚,都會讓我短壽十年耶!」

果然……是她的女兒,這番評論真是讓人傷心得鞭辟入裡、字字珠璣……

「哪有那麼糟……」她站起身,挺起了胸,委屈又不甘地反駁。「起碼我胸是胸,臀是臀,天使臉蛋,魔鬼身材,妳到哪裡找這麼女人中

的女人?」

這倒是實話。

葉初晴的身材的確足以讓全世界的男人都噴上一桶鼻血虛脫而死。

恰如其分的堅挺雙峰,不會誇大得讓人覺得嘔心;曼妙有致的纖腰,永遠維持在不多不少的二十四吋;順著窄翹的圓臀曲線,

構成一副只要是男人都會有性衝動的美麗誘惑,完美得無懈可擊。

更別提,她那張明豔照人、精緻無瑕的絕色臉蛋了。

只可惜──太美、太嬌、太豔了,活脫脫就是當人情婦的料。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

坦白說,老媽若真的有心要釣男人,隨便勾勾手指頭,就有一大卡車的男人隨她挑,但──

「請問,妳是在挑老公,還是在找純感官的哺乳類動物?」

說到這個就感傷了。葉初晴再一次洩氣的垂下雙肩。「那又不是我願意的,我也很無奈啊!」

誰教她天生一副風情萬種、美豔過人的外貌,連嗓音嬌滴滴得都可以去○二○四色情電話兼差,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很能玩呢!說她是

良家婦女還會有害人笑掉大牙的嫌疑。

所以她才會想盡辦法讓自己率性粗魯些,免得聲音輕了點,又要被誤會成在挑誘勾搭某某人了。不然誰喜歡又吼又叫,氣質盡失的像個

瘋婆子啊?

「那倒也是。」洛洛嘆息附和。

每回母女倆上街,總會有幾個比較不怕死的人上前來問她:「小姐,妳一個晚上多少錢?」

氣得她脾氣本來就不怎麼樣的火爆老媽,一記追魂奪命掌就揮了出去。

說實在的,她老媽其實是個難得的好女人,天真單純、直率真誠,帶點傻大姊性格,沒什麼心機的,外頭那些冠在她身上的「狐狸精」頭銜

也未免太高估她了,她哪懂什麼城府算計那一套啊?自己不被人算計就謝天謝地了。

只不過,那些男人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經滿腦子都是如何和她在床上滾到精盡人亡。就算再忠厚老實的男人,往往在見到那水媚惹火的身段

時,眼睛就已經先陣亡了,哪還有心思去發掘她內在的純淨美好?

「這樣好了,如果有哪一個男人站在妳面前,還能夠心跳每分鐘持續在平均七十二下左右,血液流暢,呼吸平穩,口水沒有氾濫成第二次

八七水災,又能做得一手好菜,妳就嫁他好了。」

喲,原來她葉初晴的擇偶條件如此卑微渺小?

「好啊,我還怕妳不成?要真有這樣一個男人出現在我面前,本姑娘嫁給妳看──」

話尾甫落,一串叮叮咚咚的悅耳門鈴聲響了起來。

母女倆面面相覷。

哇拷!她才剛說完,都還沒來得及喘氣耶,不會真的這麼神吧?

呆了三秒,葉洛希以開噴射機的速度衝了出去。

「老、老師?」洛洛眨了眨眼。

喝!居然是他。隨後追出的葉初晴傻呼呼地微張著嘴。

「怎麼了嗎?」言孟春不明所以。她們看他的表情,好像他頭上突然長出兩隻角來。

「我是來告訴妳們,晚飯我多煮了一些,也許妳們會需要。」

好一個讓她想哭的先見之明,她甚至敢發誓,那一刻她絕對有從女兒眼中讀出露骨的藐視嘲笑。

「去啦、去啦!早知道妳的骨氣可以為美食,秤斤論兩的賣了。」

何止?她連老媽都可以秤斤論兩來賣呢!

「七十二下?!」洛洛要笑不笑,挑高了眉。

葉初晴呆了呆。

「呼吸平穩?八七水災?」女兒賊賊地提醒她方才的承諾。

可、惡!葉初晴粉臉兒不爭氣地紅了。

「妳們在說什麼?」言孟春一臉迷糊,還不曉得自己被人當成了白老鼠在實驗研究了。

「快把這瘋丫頭帶走啦!」再說下去就要挖洞把自己給埋了。

「妳不一道過來嗎?」

「咦?」正欲進屋的葉初晴意外回過身。他在邀請她?!不會又是陰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隨口說來玩玩的吧?「你堅持?」

「我堅持。」

不錯,這回上道多了。

「那就……打擾了。」口頭上總是要客套一下嘛。

「不會。反正吃不完也是要餵狗。」

葉初晴一個沒踩穩階級,差點栽倒。

這、這人真是……唉,沒救了。

愈來愈習慣他突如其來的「驚人之語」,她已經不會再笨到嘔壞自己了。

她明白他是無惡意的,也知道他有顆比誰都柔軟的心腸,有好幾次出門,都看見他在餵食附近的流浪貓狗,前兩天早上,還看見他一邊吃著

麵包,一邊撕了幾塊餵腳邊的小土狗,嘴裡還喃喃自語地和小土狗說起話來。

多奇怪的現象,和那些小動物相處,比和人類相處還要令他感到自在,所以這附近的阿貓阿狗都愛親近他。

用餐期間,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他,心思百轉千迴,言孟春抬頭挾菜,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不合胃口嗎?」

「啊?沒有,菜很好吃。」簡直就好吃過頭了!難以想像,他一個大男人,廚藝居然這麼精湛,教她這貨真價實的女人情何以堪?不像話嘛!

言孟春想了一下。「那以後晚上妳就帶洛洛過來這裡用餐好了。」

一口青菜送入嘴裡,忘了咬下去。「為什麼?」

「一定要原因嗎?」

「一定要!」

「那──」他勉為其難開口。「我怕消防車還沒到,火就燒到我家來了。」

葉初晴差點給噎到。

他一定得死死記住這樁八百年前的糗事嗎?

「大不了本姑娘以後不下廚就是了,閣下安全無虞。」她悶悶地賭氣道。

「這……」言孟春搔搔頭,詞窮了。

洛洛看不慣老實人被欺負,站出來仗義執言。「老娘,妳明知道言老師是好意,怕妳弄傷自己耶!」

「我……我就是……」就是在他面前老是丟臉,心裡頭莫名的在意嘛!

他一定還沒看過這麼白癡又低能的女人吧?

「要怎麼妳才肯答應?」居然換成他在求她,什麼情形?洛洛都看傻眼了。

「這樣好了,我和洛洛到你這兒搭伙,你收伙食費。」

「好。」他沒第二句話,連意思性的客套話都沒有。

唉,這個人啊──

愈是對他耿直過頭的性情有更深一層的體認,就更是替他擔心,真懷疑他是怎麼平安地活過這些年的,都活到三十歲了,對人情世故

還沒多大的認知,他這樣的個性,早晚會吃虧的。

用完餐後,她說要洗碗,他也真的大大方方讓她洗,自個兒則和洛洛窩到一旁去上他們的特別課程。

要不是他觀察入微,她都還不曉得,她的寶貝女兒居然有上大學的程度,由此可見,他也有極細膩的心思。

該怎麼說他這個人呢?

在他的專業領域──也就是馴服洛洛這些小鬼頭上,非常有一套;可是換到待人處世上,他就成了名副其實的一根大木頭了。

望著他專注於教學的凝肅側顏,不由得看得癡了。

不曉得誰說的,認真的女人最美麗。現在她卻想說,認真的男人更帥!

就在那一刻,心臟沒來由的一撞,小小給她麻了一下──

噢,天!她掩面呻吟。

這該不會是思春的先兆吧?

當夜,洛洛回去時,早一步回到家的母親正坐在客廳,撐著美美的下巴,眼前的電視機正播放著「鐵獅玉玲瓏」的搞笑情節,老娘卻完全

不捧場,唇角扯都沒給她扯一下。

「喏,言老師要我交給妳的。」

桌面多了數張紙,其中一張飄到地面,葉初晴好奇地撿了起來。

「什麼東西?」逐一看下,是一張張食補、藥膳的做法,而且共通效用都是在──補血調經?!

「老媽,妳月事不順哦?」洛洛賊笑瞟她。

「妳才更年期到了咧!」她見鬼似的丟開,這傢伙又在耍什麼寶了?

「那不然老師怎麼……」

「誰知道?!」她火大地吼回去。

她幾時月事不順了?這傢伙該不會給她敲鑼打鼓去昭告世人吧?

娘呀!她還要不要做人?

腦中突然閃過不久前的那個晚上──

本姑娘月事不順,六畜不興……

哇咧──殺了她吧!那只是隨口說說的耶,他還當真了?

要在以前,她一定會吐血不止,可在見識過他一連串出人意表的言行後的現在,她張大了足以塞下一顆滷蛋的嘴良久、良久,

最後竟給逗出了一絲笑意。

想像他一個大男人去問這些藥膳的模樣──「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老媽,妳該不會受不了打擊,氣瘋了吧?」好反常耶!

「誰說的?我、我──哈!這傢伙是哪來的外星人啊!真是活寶。」

「我也這樣認為耶!怎麼樣,老媽,有沒有釣凱子的意願了?」

葉初晴收住笑,白了女兒一眼。「妳以為妳老媽這麼好拐呀!」

「當然不是。事實上,我是叫妳去拐他,不是等他來拐妳。」

葉初晴皮笑肉不笑。「是嘛,我好廉價喔?」

「那還用說!也不看看妳,都年紀一把了,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到時可別指望我會養妳。」

這種女兒到底是要養來做什麼的?葉初晴忽然強烈地質疑起這個問題來。

「不養就不養嘛,誰稀罕。」

「老媽,妳到底拿什麼喬啊?像言老師這種世紀末僅存的好男人,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妳要不好好把握,別怪當女兒的我沒提醒妳,

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個店了!」

「我……我只是……唉呀,算了,妳不會懂的啦!」

「嗯哼!」這聲是由鼻腔哼出來的。從來都只有她懂而老媽不懂,幾時輪得到她老媽在她面前囂張的分兒?

「欸,洛洛,我問妳哦!我們和他非親非故的,他為什麼要對我們這麼好?」

洛洛隨便丟了眼過去。「他對所有人都這樣。」很不客氣地,直接戳破她的陶醉,要她別自作多情了。

「噢!」她垂下肩,將臉埋進抱枕。

「我說老媽,妳真沒出息耶,這樣就打退堂鼓啦?」

「不然妳要我怎樣嘛!」

「想辦法先上了再說嘛!等搞大了肚子,諒他也逃不出妳的手掌心。」

葉初晴不可思議地瞪住她。

這招……打哪兒學來的啊?還上了再說?!又不是發情公狗!

「葉洛希小姐,妳思想非得這麼低級嗎?」她好慚愧,今晚得關上房門好好的反省,她的教育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別說妳一點都不垂涎人家,我可不信。」

「去妳的!」手中的抱枕砸了出去,別開的視線定在桌上散落的紙張,心靈深處的某個角落,悄悄讓一抹溫暖進駐。

葉初晴母女,成了言家的常客。

門檻踩得勤,對於言家四兄弟自然也就不陌生。

對他們,她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嘆為觀止!

她無法不佩服言孟春,居然有本事教導出這三個性情南轅北轍的兄弟。

認識得愈深,對他就愈有無法抑止的想望。他是個很注重家庭的人,對弟弟們無止盡的付出與疼愛看在她眼中,都忍不住要為他心疼起來。

很多事情,他第一個想到的,總是「仲夏怎樣」、「季秋如何」、「立冬或許」……之類,從來沒想過他自己想要什麼、需要什麼。

這樣的言孟春,令她不由得深深動容。

於是,她往他家跑得更勤了,在用餐時刻之外,她更想陪伴他,就算他總是看書看到忘了她的存在,把她晾在一旁當裝飾也無所謂,至少

偌大的空間中,他不是孤獨的。

很快的,漫長的暑假來臨,學校舉辦了夏令營活動。洛洛本來不想參加,但是言孟春告訴她:「洛洛,老師知道妳很聰明,但是要將一段

長長的人生活得精彩豐富,並不是光靠聰明就足夠的,妳必須學著融入團隊生活,學習與人相處的智慧,以及合群的重要性,明白嗎?」

「明白。」雖然她並不認為他有把所謂「與人相處的智慧」學習得多好。「可是我老媽……」

「我知道妳在顧慮什麼。這樣吧,妳安心去參加五天四夜的夏令營,我幫妳照顧妳媽媽。」

洛洛歪頭想了一下。「好,成交!」

於是,洛洛就包袱款好,開開心心去參加她的夏令營,把老媽暫丟給言孟春保管。

而這五天四夜嘛──

言孟春第七十三次看向牆上的鐘。

他已經三十四小時又八分二十五秒沒看到人了。昨晚她並沒有過來用餐,今天一整天也沒見她出門。以往的這個時候,她都繞在他身邊打轉,

說些很沒營養的話。

剛開始,他覺得她是個好奇怪的人,一張嘴從沒見她休息過,無法理解她為什麼可以拿說話當興趣,不著邊際的東聊西扯。語言不是用來

傳遞重要訊息的嗎?

但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身旁有她水水媚媚的嗓音相伴,習慣無時無刻被她那股淡雅馨香包圍──

目光第七十四次投向掛鐘上的指針,已經有點坐不住了。

言季秋再遲鈍,也感受得到他一晚的魂不守舍,狐疑地問:「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此話一出,他再也按捺不住,倏地站起身來。「季秋,你看著家裡,我到隔壁去一下。」

「噢。」言季秋怔怔點頭,看著向來沈著穩重、常被他們戲稱為老僧入定,八風吹不動的大哥,急匆匆地出門,消失在他眼界。

「隔壁……那不就是葉小姐的家嗎?大哥這麼著急做什麼?我們和她又非親非故的……」喃喃自言了幾句,突然有所領悟。

不、不會吧?他們忠厚老實的大哥,和那個千嬌百媚的芳鄰?!

這──好怪異的組合,怎麼看就怎麼不搭,有這個可能……嗎?

※ ※ ※

惴惴不安地來到隔壁門口,言孟春按了門鈴等待。

隨著時間的流逝,裡頭仍是毫無動靜的一片靜默。

憂心她出事的言孟春,忘了禮節,按鈴的手勁不自覺加重,心頭的慌急也益發深濃。

不會真出了什麼事吧?

洛洛出門也才兩天而已,她有那麼不爭氣嗎?

在他的觀念裡,受人之託就得忠人之事,他不希望洛洛回來時,無法向她交代。

就在他幾乎要按壞了門鈴,打定主意破門而入時,一張蒼白嬌容出現在他眼前。

「請問──我家門鈴和你有仇嗎?」葉初晴勉強擠出僅剩的幽默感,露出慘兮兮的笑容,有氣無力地。

言孟春看出異狀。「妳怎麼了?」

印象中,她一向都如春陽般活力充沛,可現在,卻像即將飄零的春花,生命力微弱。

「美人通常都要嬌嬌柔柔、體弱多病,才有我見猶憐的風韻。這是常識,你不知道嗎?」她呵呵輕笑,聲音有氣無力,卻還能不知死活地逗他。

那聲輕弱牽強的淺笑,無由地揪緊了他的心。

他不明白,她的身體看起來明明都很不舒服了,怎還開得出玩笑?

葉初晴轉身進屋,身形微微晃了下,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住她,她抬眼瞥他一下,無言的表達感謝,接受了他的好意。

「你請自便吧,我沒空招呼你。」她如遊魂般晃回書房,言孟春等了一陣子,不放心地隨後跟上察看,卻發現她趴在電腦桌前睡著了。

「初晴?」喚她沒回應,他緩步上前,試探地觸了觸她額際溫度,卻讓那灼人熱燙嚇了一跳。

他反應迅速的替她存檔關機,將她抱回房間蓋妥棉被,下樓找遍冰箱不見冰枕蹤影,只好取出僅剩的冰塊倒入水中,再從浴室找來毛巾,

浸了冰水敷在她熱燙的額上,不時勤於更換,以達到降溫的目的。

看了看時間,這麼晚了,附近診所幾乎都已關門,他好不容易才在客廳酒櫥左下方的櫃子找到退燒藥。

葉初晴睡得迷迷糊糊,吞下他塞來的退燒藥,連帶灌了一大杯的溫開水,才又沈沈睡去。

那一夜,他終宵守候,直到她退了燒,睡得安穩,他始終未曾合眼。

※ ※ ※

大清早,葉初晴讓陣陣的香味給喚醒。

理論上來講,她家是不可能出現這種讓人感動的味道的,通常都只有她蹲在家裡,聞著別人家飄出的飯菜香流口水的分兒。

基於這點好奇,雖然身體還是有點頭重腳輕的不適感,她仍然勉強起身。

行經半掩的書房,她的腳上像打了石膏,步伐邁不出去。

哇咧!見鬼了,這是她家嗎?

她不愛受拘束,書本雜物總是看過就隨意丟開,又不擅整理,所以書房一向慘不忍睹,無法見人。

她承認,她就是散漫隨興啦,這是自小養成的,早沒藥救,也不打算救了。

可這會兒,原本散落四面八方的書冊,全都整整齊齊地被收進書櫃,而且劃分歸類得清楚明瞭,文具雜物也全收拾妥當,就連──

她翻動完整疊放在電腦桌前的A4印表紙,果然連順序都按著放齊了。

好吧,她再承認,她是電腦白癡,老是鍵盤敲啊敲的,就莫名其妙被她給搞到當機,最慘時曾經有過整篇資料都救不回的狀況,於是才會

養成寫一張印一張的習慣,然後又很凸槌的東丟西忘,印完今天的找不到昨天的……

整間書房突然整潔明亮起來,她一時竟感到不大習慣。

愣頭愣腦的下樓,果然見客廳也窗明几淨,煥然一新。

她循著香味找到廚房,那道穿著她的圍裙、熟練地煎著荷包蛋的身影,教她沒來由地,眼眶驀地一熱。

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一個男人入主她從未飄過飯菜香的廚房,為她忙碌穿梭,烹煮美食;為她整理家務、打點一切……

沒有!從沒有人為她做過這些!

「妳醒了?」將半熟的荷包蛋盛進盤子,轉頭發現她的存在,言孟春本能地回了她一記溫暖的微笑。「有沒有好一點了?」

葉初晴近乎傻氣地看著他,答不上話來。

「還是很不舒服嗎?」他放下餐盤,憂心地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溫度正常啊。

葉初晴沒拒絕,仰頭疑惑地問:「你一整晚都在這裡照顧我?」

「妳生病了啊!」他回得理所當然,踱開身去端來一碗米粥。「生病的人吃點清淡的食物會比較好入口,妳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我等會兒去替妳拿藥,順道上市場買隻雞回來,燉雞湯給妳喝。妳吃完早餐後可以再回去睡一下,外頭天氣冷,別出去吹風以免加重病情。」

有過太多照顧弟弟們的經驗,他照顧起病人來倒是很得心應手。

言孟春拿了她給他的鑰匙出門後,她回到床上,卻沒合上眼,腦中想的,全是這個可以徹夜不寐照顧她的男人。

約莫一個小時過後,言孟春回來了,塞了藥包和溫水給她,盯著她服下,又忙別的事去了。

她躺在床上,透過未闔上的房門,目光悄悄繞著他來回忙碌的身影打轉,並沒讓他知道,她其實未曾入睡。

而現在,他正在陽台曬枕套、床單,以及她葉大懶女的衣服。

不知又過了多久,他端了碗雞湯進來。

「初晴,起來一下,把這碗雞湯喝下去,生病的人需要多補充營養。」

記不得是打什麼時候起,他開始直接喊她的名字。除了家人以外,他一向是以某某班的老師、XX店的老闆來定義;若不如此,他會不知

如何劃分人際關係。

卻想不起從幾時起,在他眼中,她不再是「洛洛的母親」,而是葉初晴,一個獨立的個體,很自然的就喊了她的名。

葉初晴接過雞湯,怔忡地看著碗中的橙黃液體。

這世上,有幾個男人,會在她生病時,關懷入微的照料她?有幾個男人,能放下身段,替生病的她將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又有幾個男人,

可以花上幾個小時的工夫,為生了病、需要補充營養的她燉碗雞湯?

除了言孟春,她想,她再也遇不到第二個了。

暖熱雞湯滑過胸腹,融了芳心。

堅強、開朗、樂觀,都只是表象,她的心其實好脆弱,一直都渴望能有一雙溫柔的大掌,小心地捧著,呵護她,疼惜她一輩子……

眼淚一顆,再一顆,毫無預警地跌了下來,愈掉愈多,上了癮般再也收不住。

她也知道自己好白癡,居然沒志氣的想哭。

一見她的淚,言孟春嚇到了。

「很難喝嗎?」他接過剩餘的半碗雞湯喝了口。「不會呀,我覺得味道還好……」

「你……嗚……」先讓她哭夠本再說。

「真的難喝啊?那、那……不想喝就不要喝了,妳不要哭好不好?」二愣子慌得手足無措,差點被她的哭聲弄到精神錯亂。

「你……嗚、嗚!你幹麼要對我這麼好嘛!」不然她就不會感動到整顆心都賠給他了,她邊哭邊埋怨。

「啊?」對她好也錯啦?那──要他怎麼說?我以後會對妳壞一點,妳不要哭了?這不大像安慰詞吧?

腦袋瓜還沒學會轉彎的老實人為難地看著她,無言以對。

「從沒人……這樣照顧過我……嗚嗚!洛洛又還小,什麼都不會,每次生病……嗚!都覺得自己好可憐……」哭到最後,索性直接把他拉過來

靠,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擦。

沒人照顧她?!那……洛洛的父親呢?

怕觸及她的傷心往事,會讓她哭得更壯烈,言孟春最後還是沒敢問出口。

「如果沒人照顧……那,我會照顧妳……妳……不要哭了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拭著她臉上的淚,意外感受到柔膩細嫩的肌膚觸感,

令他有些許驚異。

差好多……男人和女人……這是他不曾感受過的。

「真的嗎?」她停止抽泣,張大眼看他。水汪汪的明眸,在經過淚水洗滌後,更加燦亮動人。

多神奇,收放自如的淚水,讓他有些看傻眼。

他順著她的話尾愣愣地點頭,這會兒他只怕再看到她哭泣,猶未體認自己做下的是什麼樣的承諾。

「你怕不怕生病?」她突然冒出一句。

他想了一下。「不大怕。」他很少生病,偶一為之才能證明老天是公平的。

「好,那你頭低下來一點。」

他聽話的依言照做,才後知後覺的發問:「要做什──」

一抹柔軟溫香襲上了他的唇。

再一次,言孟春的神魂愣到十萬八千里遠。

他瞪大了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嬌容,整個人徹底杵成雕像,連呼吸都忘了。

他可以感受到她輕淺的氣息正柔柔地灑在他臉上;她的唇好軟,軟到他擔心她再稍微使勁就要磨破皮了;她鬈翹的眼睫毛很長,此刻正略

微低斂著,輕輕搧呀搧的,好迷人;她的膚質也很好,如此近距離下,仍是連毛細孔都看不到……

可,那都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她在幹麼?!

葉初晴微微退開,任何人在遭受這般不解風情的對待下,都無法自得其樂太久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看到他那三魂嚇掉七魄的呆樣,她很難不嘆氣。

唉!該怎麼說呢?多少男人流著口水巴望染指她,她姑娘一概以佛山無影腳回應,頭一回有興趣招惹一個男人,主動送上香軟豆腐讓他吃到飽

,要換作別人,早撕光她的衣服壓到床上一逞獸慾了,可他卻只會傻呼呼地杵著當木頭。

想她葉初晴自負聰明一世,眼高於頂,多少青年才俊都不看在眼裡,最後居然會看上一塊木頭,真是天要亡她。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要不是這樣一塊木頭,也不會讓她傾心了。

「你該不會不曉得我在做什麼吧?」他那茫茫不知人生幾何的呆相,令她很難不這麼想。

當然,她不會認為他是在暗爽陶醉,事實上,她比較擔心他嚇破膽。

言孟春呆呆地點頭,很快地又用力搖頭。「我知道那是接吻,可是──我們為什麼要接吻?」

「也對,我們為什麼要接吻?」她配合著問,悠哉地撐著下巴欣賞他一臉困擾的模樣。

嘿!居然會有男人因為被她吻了而困擾,她葉初晴的眼光還真與眾不同。

「只有男女朋友才會接吻,可是我們並不是男女朋友啊!」他還在皺眉思索,強烈的道德感都快把他凌遲致死了。他輕薄了她、他輕薄了她……

「那還不簡單,我當你的女朋友就是了,這樣接吻不就理所當然了?」她猜,她要再不提出個解決方案,他就要直奔最近的教堂去懺悔告解了。

「啊?」他狠狠呆住。

她……要當他的女朋友?!

「你那是什麼表情?不屑啊?」

「不是、不是……」他頭搖得好用力,要不是她伸手制止,還真怕他扭傷。

「那是怎樣?」她知道他並沒有女朋友,清心寡欲的生活可比行道僧,否則她哪敢做橫刀奪愛的缺德事。

「我……妳……真的要當……我的女朋友?」他結結巴巴,遲疑問道。

「是啊!」她笑笑地圈住他頸項,主動賴進他懷抱。要真等他主動來抱她──唉,白天睡覺可以,但是白日夢就免了。

「你不是說要照顧我嗎?那我就委屈點,當你的女朋友讓你照顧嘍!」

「喔!」他點了下頭,考慮了好久,才決定伸手摟住她。

她說她是他的女朋友,那,他應該可以抱她吧?

她的腰好細,身體溫溫軟軟的,抱著的感覺就像會融化在他懷裡一樣,和他以前抱過的任何一個女朋友都不一樣,不可思議的契合著他的懷抱

,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他──真的可以有這個女朋友嗎?

揉入他胸壑的水媚容顏,悄悄藏起唇畔甜笑。

洛洛說得沒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拐也要把他拐上手,她可不想露宿荒郊。

她要的從來就不多,只是能為她遮風擋雨,還有一顆疼惜她的心,這樣就夠了,而她相信,他辦得到。

從不外宿的言孟春一夜未歸,這對言家人來說,可以想像的空間實在太大了。

一、夜、耶!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一夜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他一回來就投下一記威力十足的宣告。「初晴是我的女朋友了。」

也不管自己製造了多驚人的連鎖效應,拍拍屁股上樓補眠去了。

於是乎,言家上下一片愁雲慘霧……嗯,不對,是氣氛凝肅。

「你想大哥是玩真的嗎?」言仲夏頭一個發出疑問。

「我想是吧,大哥似乎很關心葉小姐。」言季秋接續。

「她有女兒了!」言立冬皺眉,臉色不是很好看。

「你們很清楚大哥的個性,他不會介意這個的。」毫無疑問的,他會愛屋及烏的全盤接納,這才是大哥溫柔仁厚的性情。

「換句話說就是吃定他了?」言立冬的神色又沈迫幾分。

「話不能這麼說,感情無所謂吃不吃虧。」言季秋反駁。

「你們就這麼肯定,大哥真的喜歡她?」言立冬冷笑。

其餘兩人一愣,說不出話來。

愛情二字太虛無抽象,誰能背書擔保?

恐怕……連大哥自己也未必真的清楚吧?

***

是的,言孟春與葉初晴真的成為情侶了!

這是洛洛參加完五天四夜的夏令營回家後,頭一個迎接她的超級頭條新聞,也是害她噴出口中的礦泉水,並且由沙發滾下去,跌疼了

可愛小屁屁的原因。

這比告訴她彗星即將撞地球、恐龍在二十一世紀初復活、熊和貓生出來的動物叫熊貓還要令她噴飯!

雖然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但──進展得也未免太迅速了吧?坐太空梭也沒那麼快!

「我說老媽,妳該不會真的跑去迷姦言老師吧?」洛洛用很邪惡的口氣和眼神斜睨她。

「去妳的!」一隻拖鞋直接飛去,作為回答。

「哇!老媽,我又不是蟑螂──」

她懶得聽哇哇叫的女兒淨扯些五四三的黃色廢料,直接找親親阿娜答恩愛去,理都不理身後抗議她「有了男人忘了兒」的洛洛。

「木頭──」

「嗯?」埋首書堆的言孟春,極自然地應了聲,連頭都沒抬。

那是她對言孟春的暱稱,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是根名符其實的大木頭。

聽慣了之後,他還能由她的稱呼方式來判斷她心情的好壞。

如果是柔柔的一聲「木頭」,那就表示她的心情還不錯;如果是「笨木頭」那表示她月事不順,在使孩子性了;如果是「死木頭」,

那表示她心情非常差,他得為自己的安危多求神拜佛;如果非常不幸的,她大小姐咬著牙喊:「你這根爛木頭、臭木頭、渾蛋白癡的枯木、

腐木、大朽木!」那他大概可以準備壽終正寢了。

這是交往月餘以來,他最大的收穫與心得。

初晴的脾氣不大好,有點小任性,他常常搞不清楚自己哪裡又得罪她大小姐了,怎麼前一刻還風調雨順,下一刻就指著他的鼻子罵到臭頭,

發誓再也不要理他這根沒知覺的大木頭。

他簡單明瞭的思考模式,追不上她曲折多變的複雜心思;安定沈穩的性情,配合不來她說風是雨的個性;她常說他的腦袋瓜只比草履蟲強些。

仲夏他們說,他太寵她了,這女人都囂張得爬到他頭頂上去了,哪有一點當人女朋友的樣子?還說,他不該這麼放任她,否則早晚被欺負死。

可他不在乎。初晴是有那麼一點小小的驕縱,但是每回使完性子後,不出半天,她又會快快樂樂地窩回他身邊,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他從來

都不需要去低頭陪罪什麼的。

她有她甜美純真的一面,只是旁人沒看到;就算真像弟弟們說的那樣,只要她高興就好,讓她吃定也無所謂。他只怕她嫌棄他太悶、太無趣……

思及此,他眸光略略一黯。

見他又陷入自身的思緒中,葉初晴很習慣地自動巴到他身邊去。

「木頭,人家在跟你說話啦,你就不能偶爾一次正眼看看我?」當他的女朋友真的很洩氣,他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嘛!

剛開始,她會氣悶的吼他,可這傢伙老是以一臉茫然來回應她的不爽,害她脾氣發得很沒成就感──他根本不曉得她在嘔什麼!

夠讓人挫敗了吧?

所以後來,她已經學會莊敬自強,節哀順變了,要真為了塊木頭氣死自己,那多劃不來?這木頭還未必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咧!

言孟春疑惑地瞥她一眼。

她又露出這種表情了,像是很無奈、對他很失望……

「我……」他張口想說什麼,腦海卻一片空白,不知該從何說起,才能拂去她眼底的失落……

葉初晴沒瞧見他的欲言又止,低垂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扯弄他的襯衫一角,悶悶低語:「是不是我太勉強你了?從一開始,好像都只有

我一個人在主動,你老是不痛不癢的,你這樣讓我很懷疑,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女朋友……」

言孟春的心臟驀地一陣緊縮。

「妳……妳想……」她終究還是厭煩了嗎?扼住的喉嚨,發不出聲音來。

「木頭,拜託你說句話好不好?不要讓我一個人唱獨角戲啦!這樣我很累你知不知道!」她埋怨地捶了下他的肩,害他差點岔了氣。

她說她累了……

聽慣了這樣一句話,他知道接下來她會怎麼做了……

「妳……想分手嗎?」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會是這麼快。

無所謂的,他已經很習慣了,真的很習慣了──

可是,卻從沒有一個女人,會在和他說這句話時,還嬌嬌軟軟地暱偎在他懷中,也從不曾有誰,讓他心口泛著隱隱的疼痛……

「分手?!」有氣無力的嬌嗓一下子揚高八度,她跳了起來,見鬼似地瞪著他。

她不過抱怨兩句,他就要和她分手?!

「言孟春!你有膽再說一次!」

「我……妳……不是……」她凶神惡煞的口氣,吼得本來就不善辭令的言孟春更是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分手,不是她想要的嗎?她為什麼激動得好像她才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把我當一回事!你這根爛木頭、臭木頭、渾蛋白癡的枯木、腐木、大朽木!你沒血沒淚、沒心沒肝、沒肺沒肚──

你、你一點都不在乎我嘛!」葉初晴愈罵愈傷心,氣憤的淚幾乎飆出,又硬生生強忍住。

慘了,他最害怕的話都搬出口了,還附加了一串他沒聽過的新台詞,看來她這回氣得非同小可,他恐怕會死得很難看,不知現在去買棺材

還來不來得及?

不過不是要分手了嗎?他還擔心什麼?可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初晴!」在她委屈氣悶地衝出去前,他及時抓住她。

「滾開啦,你不是要分手了,還留我做什麼!」無情無義的死木頭!居然說分手說得那麼瀟灑,那她算什麼啊?枉費她那麼用心的對待他……

纖細的手腕像稍一使勁就會捏碎,她又拚命的在掙扎,言孟春怕弄傷她細緻柔嫩的肌膚,慌忙鬆開手。

還真放手了?!葉初晴死瞪住他,這下更想扁死他了。

「我、我討厭死你了……」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可是不爭氣的淚光,卻偏要往上衝……

葉初晴,妳少沒骨氣了,人家都不要妳了,妳還難過個什麼勁兒啊?

能怨誰?這男人是她自己挑的,也是她堅持要的,她活該啦!

言孟春心頭一痛。

可是──既然討厭他,為什麼要哭?那抹淚光,揪緊了他的呼吸。

「初晴,妳不要哭,我、我……」

「你管我!我高興哭、我喜歡哭、我愛哭!哭瞎了也是我的事,關你這根沒知沒覺的爛木頭什麼事!」

「我……可是……」想了好久,才勉強擠出一句:「我不喜歡看妳哭。」

「你──死木頭!」嗚!他怎麼連分手都這麼溫柔,害她更想哭了。

她蹲下身子,縮在門邊,任淚水洩洪。

代稱詞降級了,表示她的怒氣有消一點點了,雖然還是處於需要自我保重的範圍。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抬起她梨花帶雨的嬌容,輕拭淚痕。

「我知道我脾氣不好,我很任性,沒幾個男人受得了我……」可是就算這樣,他也不能說分手說得這麼乾脆,難道她在他心中,真的一點份量

都沒有嗎?

「沒關係。」她脆弱無助的模樣,讓他好想抱住她。可是──她都要分手了,他不可以抱她。

「那你為什麼不要我?」她哀怨指控。

「我……沒有……不是……要分手的不是妳嗎?」

掛在眼眶的淚忘了流下,她微愕地張著嘴。這傢伙又在擺什麼烏龍了?

「你哪一隻耳朵聽到我說要分手了!」可惡,她這泡淚該不會白流了吧?

「沒有嗎?」不知怎地,乍然聽到這句話,幾乎窒息的胸口忽然輕鬆了起來。初晴沒有要分手,沒有厭煩了他……

「你……笨木頭!」很明顯的,她又被他擺了一道!她該生氣的,但她卻只覺如釋重負,嬌嗔罵了句,破涕為笑地投入他懷中。

當空洞的胸懷,再一次讓熟悉的溫軟馨香所填滿,他吁了口氣,心臟再一次回歸定位。

「我要分手,你就不會留我啊!」什麼嘛,她懷疑她在他心中,可能連路口那幾隻他天天餵的流浪狗都不如,起碼他跟狗還會講心事,

對她卻連個子兒都蹦不出來,十足悶葫蘆一個。

「我……」又詞窮了。留她?他從來沒想過啊,她如果想走,怎麼可以強人所難呢?

「好啦、好啦,不為難你,反正我就是地位薄如紙嘛!」她沒好氣地道,推開他起身想走。她要回家去反省,她的魅力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初晴──」心急之中,他扯住她的小指。

她又生氣了嗎?屏住了氣息,好怕真聽到那兩個字……

葉初晴偏過頭,對上他微慌的眼,瞬間,一股暖意湧上心房。

誰說他沒感覺?他多少還是有些許在意她的啊……

她粲然一笑,滿心感動地偎向他,主動送上了紅唇──

「啊!」他慌亂地抱住她,急忙偏開頭。

「怎麼了?」

「我來好不好?」

「好啊!」他肯主動,她樂於從命。

得到她的許可,他傾身向她,順著她的動作倒臥在光潔的地板上,淺淺地,吮上嬌嫩丹唇,不敢過於放縱,只是柔柔淡淡,宛如蝶棲般,

綿密的護著,像在呵憐什麼易碎的珍寶……

葉初晴輕吟了聲,在那春風拂掠的驕寵下,本能地輕啟唇關迎接他的柔情。得到她無言的邀請,他嘗試探入,輕觸香軟舌尖,莫名的

甜蜜酥麻震顫了他的心扉,逐漸深入繾綣──

直到他略微退開,她嬌喘著,醉顏嫣然。

「有差別嗎?」她吻他或他吻她,不是一樣?她可不認為他會是為了男性尊嚴之類的小事,事實上,他要真在乎這個,就不會三天兩頭

任她指著鼻子罵到狗血淋頭了。

「我怕妳會痛。」從他們第一次親吻時,他就這麼想了。這麼軟的唇,他好怕一不小心,就弄傷了她。

葉初晴訝然無言。

哪個混蛋說男人是感官動物的?騙人!她的男人在吻著她時,還會時時刻刻惦著不能放肆,不能傷到她分毫……

細細回想,兩人交往期間,他真的從未在她身上留下過任何的激情痕跡,反而是她自己太粗魯,有時心頭怨懟,會故意咬傷他的唇……

討厭啦!他幹麼要這麼好?好到她心都痛了。

「木頭──」她感動低喃,撒嬌地勾住他頸項。

很好。喊「木頭」了,這下六畜興旺,國泰民安了。

言孟春放下心來,指尖輕觸她白裡透紅的嬌顏。

現在才發現,初晴真的好漂亮,漂亮到他覺得配不上她。他真的可以擁有她嗎?

直到這一刻,他都還是不懂,她到底看上他哪一點?

他,不夠出色啊!至少與三個弟弟相較之下,他平凡多了,初晴還老罵他不解風情,那她為什麼會想當他的女朋友?

他恍惚的眸底有一抹不確定。葉初晴嘆了口氣,她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他,很多時候總是不清楚他在想些什麼。

她也知道這段感情維繫得有多勉強,兩人的差異太大。他沈靜,她好動;他耿直得近乎木訥,她卻晴時多雲,情緒多變……但是不管如何,

她在乎這段感情,她就會堅持到底。

「你要記住哦,木頭──」足以兼差○二○四的嬌嗓軟調,只要是男人,很難不心兒酥麻,偏偏,就有個例外。

「嗯?」他淡應,沒太多表情。

「我是很在乎、很在乎你的。」聲音放得更軟,不電到他誓不為人。

「呃──」沒料到她會這麼說,言孟春紅了耳根。

「你聽到沒有啦?」她持續逗他。臉皮真薄耶!回去要說給洛洛笑一笑。

他瞥開視線,微窘的眼東瞟西瞄,就是不敢看她,好半晌才輕輕點頭。「嗯!」著慌的心,落了實。

「所以,我不會輕易把分手二字當玩笑來開,一旦我真的說出了口,那表示我是認真的,懂了嗎?」纖指輕點著他的鼻尖,似在教育三歲孩童。

言孟春慎重點頭,像個好學生,一字一句,鄭重地默記下來。

這表情逗笑了她,拉下了他,在他耳畔笑嗔:「我不會分手的,我喜歡你啦,木頭!」

她說她喜歡他,她是因為喜歡他,才做他的女朋友的……

微微發熱的眼瞳,流露幾許動容情意,只可惜頰畔與他親暱貼近的她,並沒瞧見。

無課一身輕的暑假期間,最快樂的不是洛洛,不是言孟春,反而是葉初晴。

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正好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纏死言孟春,就不信憑她葉大美人的魅力,無法拐他愛她愛到死去活來。

這大概就是當老師最大的好處了,寒暑假不必上班,薪水卻可以照領,然後日子靡爛,醉生夢死當米蟲。

當葉初晴如此告訴他,並且半打趣地問:「這就是你當初想當老師的原因厚?」

誰知,他竟一本正經地回她:「我從沒想過這個。」

然後,很正氣凜然的將他偉大的抱負理念重申一次。

娘呀,這人完全沒幽默感耶!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有理想、有抱負、有熱血的青年,行了吧?」

她發現,在他面前絕對開不得玩笑,因為他會當真。

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有辦法當成軍國大事,謹慎處理之,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說笑」!

之前多不勝數的血淋淋實例就可證明了,如今那數張「調經補血」的藥膳都還放在她房內呢!

噢,不行,再這樣下去,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啊?

想了數天,她下定了決心,要培養他的幽默感!

「木頭,你過來一下。」

「噢。」那廂,正與兄弟們吃著水果看電視的言孟春,聽聞隔壁老佛爺的懿旨召喚,當真馬上乖乖地起身遵旨。

「哎,大哥,你有點志氣好不好?有事她不會自己過來啊?你是她男朋友,不是她兒子耶,還任她呼之即來,招之即去咧!」言仲夏看不過去,說了兩句。

言孟春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有什麼關係?反正我沒事啊!」

「意思是,她貴人多忙事,你閒人吃飽沒事,成天等著她召寵便夠?」言立冬冷冷諷道。

「立冬,不可以這麼說。」言孟春也無不悅,只是淡淡地糾正。

言立冬正要開口,隔壁又傳來一聲:「大木頭!你在生孩子啊,慢吞吞的。」

「缺男人到Friday去找,我大哥不賣!」他阻止言孟春欲移動的步伐,揚聲吼了回去,又毒又絕。

「我就偏看上你大哥,冬暖夏涼,牛郎都比不上,怎樣?」葉初晴不甘示弱。

聽這兩個人一來一往,言孟春幾乎失笑。「立冬,你別鬧了,快放開我。」

大哥的話,他無法不聽,只能默不作聲地鬆開手,任他離去。

※ ※ ※

另一頭──

葉初晴的書房內,言孟春翻看她列印出的文章,她正開著電腦,沒在寫稿,也不知在忙什麼。

他後來才清楚,看似游手好閒的她,原來和季秋是同行,只不過季秋寫小說,而初晴則是應邀替某知名雜誌寫專欄。

「哎,木頭,我講個笑話給你聽,這是讀者寄給我的。」她思考過後,決定每天講幾則笑話給他聽,久而久之,就不信培養不出他的幽默感。

「好。」

葉初晴點開其中一封電子郵件,開始唸出上面的內容。「據說有一個少年剛成年,他母親買了一輛野狼的摩托車給他,順便帶他去拜關公,

祈求行車平安。結果那位少年第一天就被撞死了,他的父母很傷心的又去抽籤問關公,為何第一天就出事了呢?關公竟顯靈給了他們一幅對聯。

上聯是『令郎野狼跑百二』,下聯是『餘騎赤免走八十』。橫批──救、不、到!!」

說完,她期待著他的反應。

「噢。」他點了下頭,又繼續看她寫的文章。

就這樣?!葉初晴瞪大眼。「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唸這個給你聽嗎?」

言孟春點頭。「我知道,飆車危險。我不會的,妳放心。」

葉初晴捧著胸口,嘔血不止。

沒關係,振作、振作!再接再勵,她就不信邪!

葉初晴決定下猛藥,竭盡所能,發揮出最柔媚的嗓音,吐息如蘭地道:「每個人都有第一次,可是我沒想到會這麼痛,我躺在床上等著他,

他溫柔的叫我放輕鬆,然後我看著他進入我,接著我看到我的血,真的好痛……」

言孟春很認真的聽完。「捐血嗎?」

「耶?」她目瞪口呆。他思想果然是表裡如一的純潔,沒讓她給騙去耶!

「洛洛說妳每個月的月初是捐血期,脾氣暴躁到可以殺人,要我有多遠閃多遠。可是捐血不是規定三個月才能捐一次嗎?」他偏頭思考,

滿心不解。

她被問得無言以對。

死洛洛,連這種事都廣為流傳,唯恐天下人不曉得月初是她的生理期嗎?

「那不重要!」她不死心,今天一整天,她和他卯上了!

她擠出更似叫床的曖昧嗓音。「每當我受不了需要你時,你總是經驗豐富的輕撫我的肌膚,用你的手指濕潤它,再使勁用力的捅,

直到液體射入我的體內……」她停了下來,觀察他的反應,見他沒什麼表情的等待下文,她才不情願地接續:「幹!護士小姐!

請妳打輕一點好嗎?很痛耶!」

聽完,他皺起眉頭,停了好久,才冒出一句:「初晴,妳罵髒話。」

登時,葉初晴摔下椅子,倒地不起。

「還有,妳為什麼要一直用那種聲音說話?是不是喉嚨不舒服?」他眨眨眼,困惑道。

老天,誰來給她一刀?好想死!

葉初晴閉上眼,無力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投降,她真的投降了!這塊木頭──沒、藥、救、了!

言孟春蹲下身,憂慮地看著她很想搥心肝仰天長嘯的模樣。「初晴,妳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心吶!她的心不舒服。他不僅沒幽默感,還沒半點情調!

為什麼?為什麼?誰來告訴她,他體內的幽默細胞為什麼會少得連用顯微鏡都找不到,為什麼啊?!

她懷疑,就算她穿著若隱若現的薄紗睡衣媚惑他,他都會一臉嚴肅的發出疑問:「妳很熱嗎?我把冷氣調強一點好了。」

葉初晴自覺悲慘地掛在他身上。誰能料想得到,風情無限,隨隨便便回眸一笑,就能令身後無盡男人死傷慘重的她,會落得今日地步?

言孟春看著將頭埋進他胸懷呻吟的她,不禁擔心道:「要不要我陪妳去看醫生……」

葉初晴索性一不作、二不休,仰首就給他狠狠吻了下去,阻止他再說出任何一句令她嘔血的話來,那會讓她有拿條繩子絞死自己的衝動。

「唔!」一不留神,言孟春被吻得暈頭轉向,差點吸不過氣來。

抱著參考書有問題想來求教言孟春的洛洛,才剛要敲門,正好瞧見半掩門扉中臉紅心跳的火辣春光。

唉,老媽又在蹂躪純情男了。依這情況看來,言老師的貞操岌岌可危啊!

真是造孽喔──

當言孟春回到家來,已是凌晨十二點,臉上掛著滿滿的無可奈何。

當慣了夜貓子的言立冬尚未入睡,由雜誌中仰首,冷嘲道:「那蠻女這回又為難你什麼了?」

唇角還紅腫帶傷!這樣的傷一向只在言仲夏身上看到,換到大哥身上,看得他眉頭深鎖。

這女人就算再飢渴,下手不能輕些嗎?

言孟春苦笑。「她說──我沒看完這些東西,這輩子都不必出現在她面前了。」

不死心的葉初晴,最後還是從上百封E-mail中,挑出所有她認為最勁爆、最讓她笑到肚子痛的東西,列印成疊塞給他。

不博君一笑,她死都不瞑目。

言立冬抽出其中一張,喃喃唸出內容:「當妳打開妳的小洞,我立刻把棒子插進妳那已開的小洞內,喔,插深點!噴射而出的液體溢了出來,

啊!流到外面了……先生!九五無鉛汽油加滿總共五百元……」頓了下,他隨手丟開。「無聊!這女人吃飽沒事幹啊!」居然叫他大哥看這種東西。

言孟春很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一臉的苦惱,看在言立冬眼裡,面色也隨之沈凝。

自從大哥與她交往之後,日子沒清閒多少,苦惱反而更多了,這女人每天總是能想盡各種不同的方式刁難他。

她,不配得到他善良仁厚、溫柔完美的大哥。

言立冬翻動手邊的雜誌,低斂的冷瞳,覆去幾許深思。
2
發表於 2006-3-7 02:22:57 | 只看該作者
good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加入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手機版|黑名單|SayCoo論壇

GMT+8, 2024-5-3 15:57

Powered by Discuz! X3.3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