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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零九秒的悲傷(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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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6-4-7 16:11:45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輕輕彈著這首曲子,淡淡的哀愁流過我心頭。

幻想你的手指在琴鍵上與我共舞,假裝你的愛情仍然填滿我心中。

冬天,冷冷的深夜。

我窩在沙發上,努力將自己蜷成一個小球。

室內凝滯的空氣充滿著凜冽的寒意,連動動手腳都覺得筋骨已凍得僵了。

氣象報告說今天會有寒流,台灣西半部還可能下陣雨。

我縮著脖子望向窗外,細如毫毛的雨絲正隨著冷風飄舞,氣象台是對的。

我還注意到,紐約今天的天氣也是寒冷的。

零下幾度呢?恐怕會飄雪吧!

你一向討厭冷颼颼的寒風拂過臉上的感覺,

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也像從前一樣,一邊氣惱地咕噥著,

一邊將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緊呢?

在你登上飛機之前,我擱在你掌上的那對手套,你有沒有好好保存,

在冬天到來的時候,用來抵禦冷徹的北風呢?

為了不讓你的手指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涼意,我花去好幾個夜晚,

在檯燈下一針一針,小心翼翼地編織著。

將它們送給你之前,我還特意反覆審視了幾回,

唯恐自己織得不夠細密,讓紐約刺骨的冷風趁隙鑽入,

凍傷了你修長而纖細的手指。

你的手指,是屬於藝術家的、上帝美麗的贈與,

是你自信和驕傲的來源,讓動人琴音流瀉而出的鑰匙。

我怎能容忍這雙完美的手被寒風傷害呢?

我的軀體仍在台灣,而我的心,卻早已在你登機的那一剎那,

隨著你飄洋過海抵達紐約了。

距離你向我道別的那天,已有兩年了。

我還記得,那是個陰鬱的日子,厚厚的烏雲罩滿了整個天空。

你的眼光定定地凝視我半晌後,飄忽地望向灰濛濛的天際。

風吹了來,你額前的髮絲隨著風輕輕地飛舞。

然後,你開了口:「小惟…我要到紐約去了。」

紐約那是個很遙遠的城市,在換日線的另一端,

隔著遼闊的太平洋孕育著與台灣截然不同的文化。

而你,要到那兒去呀!

也許你看出了我眼中的焦慮,你跨上前。

伸手環住我的肩,臉上有著微微的愧疚:

「我知道妳很驚訝,其實我自己也很訝異妳知道嗎?

有一所藝術學院寄信給我,邀我到他們學校當音樂系的講師,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會有這樣的好運耶!

妳知道華人在國外很難立足,可是那所學校卻願意聘用我,

信是前天寄到的,我打算今天給他們答覆,我不能拒絕這麼好的機會。」

我仰著臉,默默瞅著你神采飛揚的表情。

不知怎地,我鼻頭一酸,淚滴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小惟,不要這樣…。」

你瞬間慌了手腳,趕忙緊緊地抱住我,

安撫似地觸碰我披在肩上的長髮。

語氣中盡是不忍和憐惜:「妳一哭,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我知道我這決定下得很倉促,可是我希望妳會支持我,

畢竟這是我成功的機會。」

我把頭埋在你懷中,任淚水肆無忌憚地濡濕了你的襯衫。

稍稍退離你半步,我淒切地注視你,

舉起手,慢慢地以我的語言說話:【那我怎麼辦呢?】

你看著我,愣了愣,咬咬牙:

「小惟,我無意丟下妳。可是我不能給妳什麼承諾,

我這一趟過去,連能不能教上一學期都沒有把握,我不能連累妳。」

【所以你不要我了嗎?】

打著手語,我發現手指正在發抖,如果我能用聲帶把這句話說出口,

必定是語氣哽咽,幾乎不成句的聲調吧!

「我要妳,但是我…唉!」

你的眉頭蹙得緊緊地,像是被天底下最煩心的事困擾著一般。

難道我在你心中,已經成為一個沉重的負擔嗎?

我的心糾結成一團,說不出口的悲傷在胸口釀成更巨大的痛楚,

我的悲痛是如此真切,我生來破碎的聲帶卻像毀壞的音箱,

任憑音響裡的樂音有多激昂劇烈,依然執拗地不願透露一丁點聲響,

沉默地封閉所有音符。

如果我能出聲,我就可以激動地喊出我心底深刻的傷痛,

用流利的言辭傳答我胸臆中強烈的執著;而不是像現在一般,

只能以顫抖的指頭拙劣地表示不願放手的依戀,

連流淚也只能緘默地吞嚥自己的悲愴,

數不清是第幾次,我再度痛恨上帝加諸我身上的殘缺。

為什麼我沒有痛痛快快哭出聲的權利呢?

我含淚望著你猶豫的神情,欲言又止的模樣。

天空突然飄下了雨絲,雨水打在我頰上,

和我的淚水匯流成兩道傷心的河流。

「小惟,我只能說:對不起。」

你低著頭,瀏海垂在眼前,蓋住你眼眸的神采。

我的心,霎時涼了一半。

對不起,五年的感情到頭來祇賸下一句「對不起。」

我狂亂地扯著你的衣袖,強迫你讀我的手語:

【不要道歉,我不要你道歉,平,你的想法我了解,

可是我可以等,我願意等你,你不可以不要我唷!】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像一個等待答案的問號。

我渴盼地望向你,但你的眼神,你抿著嘴的樣子讓我了悟地收回眼光。

我的手,軟弱無力地再補上一個問題:【為什麼呢?】

我咬住下唇,閉緊眼睛,認命地準備接受你給的答案。

遲疑了片刻,終於你嘆口氣,緩緩道出你的回答:

「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要成為能揚名國際的鋼琴家。

除了這個目標之外,我沒有其他打算至於妳,小惟,妳是最懂我的人,

是我愛著的人,可是我想往前衝,沒有後顧之憂地往前衝,

我不想耽擱另一個人的人生,所以…。」

所以,我成了你的包袱是嗎?

你看見我的黯然,又多餘地安慰著:

「妳將來的路還很長,妳的發展空間還很遼闊,

我也不希望妳因為我就放棄一切,我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嗎?」

但是,我只想和你一起共度未來的日子啊!

我的生命有你才美,我只希望你的生活、我的生活能融在一起,

變成「我們」的生活。

我還想再多表達些什麼,可是當我接觸到你眼底的光芒,我卻退了一步。

因為我看不見你眼中有任何依戀,我只看出你毅然決然的心意。

早該認清現實的,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鋼琴是你唯一的情人,你的生命只為音樂而燃燒,

我在你心中,永遠是可以捨棄的第二順位。

淚,又流了下來。

我抹去淚痕,舉起手:【我不會耽誤你的前程。

現在,彈琴給我聽好嗎?】

你無聲地點點頭,牽起我的手,帶我到你家去。

我留戀地體會我的手陷在你掌中的觸感----怕是最後一次的觸碰了吧!

你坐在琴房中,保養得纖塵不染的鋼琴前,

掀開琴蓋,開始彈奏李斯特的《愛之夢》。

我闔上眼,用心去聆聽每一個音符,這場愛對我而言,或許也祇是夢吧!

你又彈了德布西的《回憶》和《棕髮女郎》。

當最後的旋律靜止在空氣中,我按住你的手。

凝視你的眼:【彈我們的曲子,好不好呢?】

當你的手開始在琴鍵上飛舞,

我的記憶也隨著琴聲回溯到每個我們相愛的日子裡。

這首曲子的主旋律,是我在一時興起之下寫出來的;

在我彈給你聽之後,你說這調子有種悲傷的美感,

於是花了幾天的工夫,把它譜成完整的樂曲,

完成之後,你親手抄了一份譜給我,又耐心地教我如何彈奏。

我多麼懷念那段時光;我的手和你的手一同在琴鍵上舞著,

你的笑聲不時在我耳邊響起,我雖然只能沉靜地微笑,

但幸福的笑聲卻充盈在我的心中,這一切再也回不來了,

相愛的時光如今已是回憶了。

我沉緬在往日記憶裡,琴聲隨著一串輕靈的合絃結束了,

你的手還留在琴鍵上,像是不忍移開似地。

「我們還沒替這曲子取名字呢?」

你沉吟半晌,開口說道。

我轉過身,望著落地窗外迷濛的雨景,雨下得再大,

終歸還是有放晴的一天;一如我對你的眷戀,即使再深刻再真切,

仍是有不得不放手的一天,任憑淚水縱流,

我無聲地吶喊著心靈深處的悲哀。

「小惟…」你吶吶地喚著我的名字。

我沒有回頭,依然凝望著窗外的雨滴,

那天的雨,如同我的淚,不曾停歇。

你離開台灣那天,我熬不過心中迫切的渴望,

還是到桃園國際機場去送你。

我站在一旁,悄悄注視你意氣風發的英挺模樣,

朋友都來替你送行了,祝福和道賀的話語不絕於耳:

「要替咱們台灣人爭光啊!讓美國人瞧瞧音樂才子的魅力唷!」

「哪天你要是在紐約開了演奏會,我去替你獻花。」

我看見你的臉上湧著掩不住的得意,穿梭在朋友之間,

和大夥兒握手言歡,你唇畔的笑意不曾減少。

而我這麼一個生來注定要沉默的女子,是不屬於這樣歡慶的場合的,

當每個人欽羡地向你祝賀時,我的心裡只有說不出的苦澀,

我無法坦然地擲給你一個燦爛的微笑,我辦不到。

和一群熱情的朋友擁抱之後,你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迎上我的,

你有些慌亂,喜洋洋的笑容陡地收斂成尷尬的淺笑,

和朋友聊上幾句後,你跨著大步走向我。

「小惟……」

我擠出一抹笑,心知自己的笑容絕對太勉強。

【我來送你一程。】

你輕輕地笑了:「謝謝。到了那邊,我再寫信給妳吧!」

我匆匆點頭,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個紙包。

裡頭裝的,是我親手織成的手套:【給你的,祝你成功。】

你的表情顯得相當驚訝,但還是收了下來。

猶豫幾秒,你聲音低低地說道:

「小惟,我知道對妳而言,我實在很殘忍,但是不要等我,好嗎?

找尋妳自己的幸福吧!我不值得妳等,而且未來的事,

沒有人可以預料。」

我低下頭,不願正視你眼中的歉意,兀自比著手語:

【你說你會寫信給我,不要忘了喔!】

「……好。」你終究還是答應了我。

廣播器傳來職業化的甜美女聲:

「華航上午十點直飛紐約班機即將起飛,

請尚未登機的旅客盡速辦理手續。」

「該走了。」

你淡然地開口,拎起擱在一旁的行李,向我道別。

【好好保重,平。】

我依依不捨地比著手語,眼眶不由得漸漸泛紅。

你伸出手,摸摸我的頭:「妳也一樣。」

倏地,你俯下頭,在我額前印下溫柔的一吻。

在我驚愕得來不及反應之前,你已然轉過身子,

踏著穩健的步伐走向彼處。

我怔忡地立在原地,用寂寞的眼神目送你漸行漸遠,

你的腳步是如此地有力,鞋跟敲在地板上的聲響是如此輕脆,

一聲一聲打在我的心坎上,而你甚至沒有回頭再望我一眼。

果決的你,和戀戀不捨的我,此刻的你,

心中除了對未來生涯的展望之外,怕是再也沒有我容身之處了吧!

你叫我不要等你,但是,我能嗎?

對著你再也不會回頭的背影,我默默地傾訴我執著的心意,

雙手輕柔地在空氣中舞動:

【平,不管你是不是在乎我,我會等你,我要等你,

不管你會不會回到我身邊。】

你的身影在前方轉角處拐了個彎,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閉起眼,比出最後一句話:【我、愛、你。】

人聲鼎沸的機場裡,我許下一廂情願的諾言。

流著淚,我一遍又一遍地比著: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小惟:我抵達紐約了。這真是個美麗的城市,

形形色色的人群在曼哈頓穿梭來往,

隨處可見作品令人驚豔的街頭藝術家,還有中央公園,

小惟,那樣廣闊放肆的美麗,絕對是台灣見不到的。

我也到百老匯大道去看了幾場歌劇,

時代廣場附近的劇院竟然有將近四十家之多。

我看著《歌劇魅影》的時候,心底感動得幾乎要流下眼淚,

多麼偉大的都市,一流的藝術家群聚在此,天天都有音樂會和歌劇上演,

不像台灣,連管絃樂團的巡迴演出都會因票房欠佳而叫停,

我想我愛上了這個都市。

還有,聘任我的藝術學院相當禮遇我,

在我剛到紐約的時候,他們還替我在校內辦了一場演奏會。

我的表現沒有讓台灣人失望,

校長激賞地向我說了好幾句”Bravo!”﹝太精彩了!﹞

在這裡,我一切順利,謝謝妳的手套,我會好好珍惜的。

友平1997.11.13

翻出你抵達紐約後,寫給我的第一封信。

我就著昏黃的檯燈,逐字咀嚼著剛收到信時,我那股無以言喻的快樂。

重讀你的信,我仍然感動,看著你在字裡行間透露出的興奮之情,

我也忍不住為你感到高興。

意氣風發的你,想必在紐約慢慢實踐著長久以來的夢想吧!

隨信你還附上了在藝術學院校門口留影的照片,

照片上的你,笑得自信而從容,眉宇之間的英氣緊緊攫住了我的目光。

我捧著照片,用指尖觸摸你臉部剛毅的弧線,

手指由你的額頭緩緩下滑到鼻子,下巴……,

從來不知道,太濃郁的思念會讓一個人窒息。

你離開之後,我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感受,飄雨的冷冷冬夜,

睡不著的我裹著棉被坐在窗前,看雨絲在窗上劃下一道道透明的水痕,

心中沉甸甸地壓著對你熾烈的思念,寂寞排山倒海地朝我襲來。

我好想你,你知道嗎?漸漸地,你寫給我的信短了。

有時一張偌大的紙上,只有你龍飛鳳舞的寥寥數語,

我悵惘地凝視你的字跡,竟然一坐就坐到天亮。

本來一個月一封的信,變成兩個月一封,

再延長為三個月、四個月…半年。

在你離開後的第一個冬季,我失去了你的音訊。

我仍毫不間斷地寫信給你,天天翹首盼望你的隻字片語,直到心灰意冷。

恐怕身在異鄉的你,早已忘了默默守候的我了吧!

抱著殘夢難圓的缺憾,我提筆寫下最後一封信。

信中,我誠摯地祝福你美好的將來,並且告訴你,

我已經替我們的曲子取好了名字,叫「三分零九秒的悲傷」。

這是我在啟聰學校替小朋友上完課之後,

一時興起彈起這首曲子時,忽然湧現的靈感。

我用一種很悲傷的心情去詮釋每一個音符,

直到心痛讓我驀地臥倒在鋼琴前,淚流不止。

就用這首曲子紀念我們曾經美麗的愛情吧!

你依舊沒有回信,我並不意外。

我還是安靜地度過我沉默的生活,在啟聰學校裡,

我教導一群和我一樣失去嗓音的天使們如何用雙手和人們溝通,

在他們天真而寂靜的笑靨中,我得到心靈的撫慰。

偶爾,我也教他們欣賞音樂之美,

他們專注聆聽的表情,忘我陶醉的模樣,讓我忘卻所有的傷痛,

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引領他們進入更富麗的音樂殿堂。

課餘之時,我還擔任社輔機構的義工,

認真地做著一切不需要聲音的工作。

在這裡,我認識了一群熱心活潑而善良的好友;為了我,

他們甚至特地學了手語,比劃著不大靈巧的手勢與我「交談」,

曾經封閉的我,被他們的真摯的心意感動了。

於是,我漸漸發自內心地笑了。

這時,我開始由電視、報章雜誌上接觸到你的消息,

音樂雜誌用極大的篇幅刊載你的照片,

標題上寫著「樂壇新一代的華人鋼琴家。」

你的專題報導佔去了兩頁的空間,

巨細靡遺地描述你在紐約首次公開演奏時,造成的熱烈迴響。

紐約音樂界傳頌著「黃皮膚的鋼琴才子」這個封號,

你的演奏會座無虛席,剛錄製的CD甫上市便躍居古典樂排行榜第一名,

唱片評鑑雜誌給你的演奏打了五顆星的高分,

你的巡迴演奏會預售票在三天內售完。

我看著新聞報導上,你接受樂迷獻花時,綻放的自豪笑容,

我知道,你成功了。

我騎著腳踏車,到鄰近的唱片行買了你的CD,

回家後,我把CD放進音響中,你向來溫柔的琴聲徐徐傳出。

我什麼也不做,只是坐在椅子上,微側著頭,

閉著眼,讓你的琴聲成為我腦海中惟一的聲響。

音樂流暢地播送著,到了第五首曲子時,熟悉的旋律忽地傳入我耳中,

我愕然地睜開眼,抓起桌上的曲目簡介。

第五首的地方赫然寫著”TheSadness Of3MinutesAnd9Seconds”

三分零九秒的悲傷,剎那間,我的淚如湧泉般冒了上來。

你沒有忘記,原來你還記得,那是屬於我們的回憶啊!

簡介上用英文寫著:鋼琴家沈平軒首次作曲,

主旋律是他過去深愛的女子所創,清幽的曲風中隱含淡淡的憂傷,

接下來的句子,我再也看不清楚了。

因為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用雙手捂著臉,淚由指縫中汨汨滲出,

這樣就夠了,起碼你沒有忘了我,起碼我還活在你的記憶中。

我把音響設定成重覆播放第五首,在悠揚的琴聲中,

我找出你曾經抄給我的那份樂譜,深深凝視半晌,

我將它擁在懷中,像懷抱今生最珍貴的寶物一般。

此刻,你就在我的懷中,你仍舊屬於我。

一天,我在社輔機構處理著一些文件時,

大廳的電視突然傳出這樣的訊息:

「旅美鋼琴家沈平軒於今日抵台,據了解,

沈平軒此行主要目的是問候父母和探訪朋友。」

我愣了愣,撇下手中的文件,匆匆趕到電視機前,

當我的目光接觸到電視螢幕的瞬間,我瞧見螢幕上的你,

和挽著你的手,那位金髮碧眸的美麗女子。

記者的聲音仍繼續著:「隨行的有沈平軒的經紀人,

和他上個月甫訂婚的未婚妻,克麗絲汀.伊納。

伊納是樂界著名的抒情女高音,與沈平軒多次合作。」

一旁邊喝飲料,邊看電視的秀秀瞥見我乍變的表情,好奇地問道:

「小惟,妳怎麼啦!臉色怪怪的喲。」

【我沒事。】

我搖搖頭,站起身,走回辦公桌前。

早該有這麼一天的,不是嗎?我的世界和你的,已是兩回事了。

你是才華洋溢的樂壇新秀;而我,只是默默生活的失音女子。

曾經交會的兩條線,而今分離,走向再也沒有交集的兩個世界。

心不在焉地忙完工作,我在商店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走著,

像一縷無主的幽魂。

那些甜蜜的畫面,在我的腦海中,如同舊照片一般泛著暗黃的光澤,

曾經纏綿的情話,深情的承諾,在此時卻變得飄忽不真實,

原來我早已失去一切。

剩下的,只是逐漸模糊失真的回憶,一陣冷風呼地颳了過來。

我裹緊身上的大衣,微微顫抖著;

怎會這麼冷呢?冬天明明已然過去了,不是嗎?

為什麼我感覺不到春季的暖意,只覺得冷呢?

真的好冷連我的心,也是涼的。

入夜了,街上的人們卻不曾散去,

我隨著眾人的腳步盲目地跟從,直到失去自己的方向。

在喧嘩的人群中,我駐足不前,

許多不再清晰的畫面一點一滴地自我腦中抽離,淡去……。

唱片行的櫥窗上,高懸著你的海報,你就坐在鋼琴前,

雙眼微閉,髮絲放縱地飄散到你眼前,看來不羈而狂恣。

我望著、望著,卻發現一切早已走遠,

我再也抓不住屬於我們的,任何東西。

無視於路人詫異的目光,我掂起腳尖,在海報上留下和著淚水的一吻。

就這樣結束吧!對你長久以來的依戀。

回到我的公寓,剛掏出鑰匙,耳邊倏然響起一個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

「小惟…」

我怔了怔,徐徐轉過頭,然後,我看見了你。

「我等妳好一陣子了呢?出去講話好嗎?在樓梯口恐怕不大方便。」

我微微頷首,和你走到附近的社區公園中,

灰暗的路燈灑下光線,我以一種恍若隔世的心情,深深地望著你,

你還是沒什麼改變,我最欣賞的那份瀟灑勁兒依然存在,只是頭髮長了。

和我藏在記憶深處的平,一模一樣。

【有什麼事嗎?】我倒先打了招呼。

你有些意外地注視著我,歎口氣:

「沒,只是想看看妳。小惟,妳好嗎?」

你抬手的姿勢,讓我注意到你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

在月光下,顯得特別耀眼。

我笑了,用一種包容的溫柔:【我很好。你的她很漂亮。】

你反應不過來地怔在原地。

我一逕地笑著:【你的未婚妻,歌聲一定很美吧!】

你尷尬地乾笑兩聲,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掌,眼神流露著虧欠的內疚:

「小惟,對不起,我……。」

我輕輕地抽開了我的手,臉上沒有一絲怨懟:

【都過去了,你沒有欠我什麼,結束了,不是嗎?】

你的臉上閃過一抹悵然,失落地仰頭遙望著天邊黯淡的星子。

你自袋中拿出一片CD,遞給我:「送給妳,我的第一張CD。」

我擺擺手:

【我買了。謝謝你和你那首「三分零九秒的悲傷」。】

你的表情微帶著寥落的氣息。「小惟……」

我伸手,撥了撥你額前的髮絲:

【什麼都不必說了。很晚了,你的未婚妻一定在等你,回去吧!】

在你開口之前,我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離你,

因為背對你,我看不見你的表情是否悲傷,不過,那再也不重要了。

翌日,我在啟聰學校的工作告一段落後,

在社輔機構的那群朋友忽然跑來學校探望我。

我在他們笑鬧了一陣子之後,我突然問他們:【想聽我彈琴嗎?】

他們還來不及回答,我便逕自掀起琴蓋,十指靈活地在琴鍵上躍動著。

大夥兒專心地聆聽著,傾聽片刻,秀秀忽地叫出聲:

「咦?這首曲子好像在那個沈平軒的CD裡也有,

叫什麼……幾分幾秒的悲傷來著的。」

我自顧自地彈著,沉溺在旋律的世界中,

當最後一個音符響起,我的眼淚也隨之落下,

別了,我三分零九秒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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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6-4-7 17:29:08 | 只看該作者
女主角真的好可憐喔~~
(哭泣中/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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